第39章 九宮陣

那個人起了身。

室內的空氣愈發冰涼,唐糖本來被捂熱的身子很快冷卻下來。那人離她不過兩步之遙,她當然極想走過去,終是強忍了忍,站穩沒動。

“……大人如何進來的?”

“哼。”

熱淚砸在底下的冰面,時不時發出“嗶剝”的細小爆裂聲:“大人不要這個樣子,您不能留在這個地方。”

“噢?”

“……我送您出去。”唐糖抹抹淚,一把拖起他的手就欲往外走,卻發現正前方根本是一道冰冷的墻。

她疑惑地去四壁探了一周,這一間墓室不大,方才她大約真是臥在中間的那具棺槨裏,並且被人用全身的溫度暖著……

然而這間墓室,真的沒有門。

唐糖望望那柱信香,了然嘆了口氣:“那就再等一會兒。”

屋子裏愈來愈冷,身處其間,儼然就像泡在冰水之中,她抱緊了雙臂。

“過來。”

唐糖沒動。

“你跑來就是打算把自己凍死在這兒的?”

唐糖扭捏挪了兩步:“不是。”

紀理伸臂一勾,想要將凍得有些哆嗦的人圈回懷中,唐糖偏生往後一躲。

“怎麽?”

“大人若是從上面下來,應該看到上面那些……誒,我整個人都臟兮兮的。”

“你指的是那些碎屍?”

“……”

“哼,笨成這樣。”

“呃?”

“這時候原該撒嬌告訴我你早嚇得魂不附體了。”說完不管不顧,一把摟了過來,摟緊還揉了揉,這下唐糖從頭到腳連同耳朵根統統熱了。

“魂不附體的是大人您罷。”

“既是知道,竟不知好生安撫一番大人我。”

唐糖抹抹淚,有些想笑,手稍頓了頓終於回抱上去:“呀……大人身上披了張羊皮啊,怪不得很暖。”

“哼。”

“大人跑來這裏,可曾想過爺爺……”

“你可曾想過我?”

“想……過。”

“都想的什麽?”

“我想了上百遍,愈想愈覺得自己是個矯情的混賬。而且我想自己就這麽一點用處,於是就……”唐糖說了實話,難受得咬緊了唇。

“所以你決心辜負我這個更討人嫌的。”

“大人挺好的!”

“所以你就把我托付給裘寶旸。”

“……”

“那夜不是告訴我公主墓破不了?”

“後來……我想到了辦法,我都說了自己就是個混賬。”

“你是個騙子。”紀理惡狠狠將她勒了把,勒得她幾近窒息。

唐糖窺見那柱信香即將燃盡,索性貪戀地往他懷裏又窩了窩:“門快開了,我送大人出去。”

**

一陣“呯怦”作響聲,墓室倏忽三門洞開,前後左三間相鄰的墓室,各自亦開了數道門。墓室與墓室中間,隔了一道約莫五尺寬的溝壑,她低首往下瞧,溝壑下方漆黑一片,似是有個不可見底的深淵。

“大人不要怕,這麽點寬的溝一躍身子就可過去,隨我往南來。”

紀理明知唐糖一急,連南北鬥辯反了,竟也懶得辯,她指著那兒,他便依言攜她一躍而過。

唐糖由衷贊嘆:“大人的輕身功夫真俊啊,我們抓緊工夫往東。”

事實證明墓室每次懸停的時間縱然相對固定,然而唐糖愈是心急想要紀大人回到上層去,愈發現根本算不出來正確的歸途。

紀理倒不言語,由得她迷宮般的墓室裏胡亂指路,每次墓室懸停、墓門緊閉之時,便重將她暖在懷中。

穿梭了許久,卻根本不得其路而出。

唐糖想起自己這四天四夜混在一個墓穴裏,實在是怪臟的,被他摟得挺不過意:“其實大人將您身上這件羊皮賣給我不就好了。”

紀理脾氣臭臭的:“我冷。”

“冷您還摟著我這冰棍。”

“我是不信捂不化。”

此情此景,連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唐糖根本不知能如何作答。她尷尬地偷覷四壁,不料竟無意發現方才燃盡的信香杆恰恰留在墻縫間,他們再次繞回了最開頭的那件墓室!

唐糖真正絕望起來:“我們又回來了。方才我真是睡死過去了……竟還未及數這裏究竟有多少間墓室?”

紀理不假思索:“二百一十七。”

“三九廿七再乘九是二百四十三……”唐糖猛然間悟了:“您說二百一十七!這麽看來九九宮的中間一定是主墓室了……這麽說我們不單單前後左右有墓室,連上頭或腳下都可能。大人玩了那麽些日子的九宮算,您是早有計劃要來公主墓,是不是?”

“哼,那也絕非現在。”

“大人駐留遂州究竟有何目的?”

“本官被貶之事不是眾所周知?”

“大人對我說句實話。”

“唐小姐又何曾對我說了實話?分明放不下我,卻偏偏獨自跑來這裏。”

“大人如何還有這個心思,您該知道如今既是身入九宮,一時間就根本無法通往上層,您被困在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