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經年當年

白繼洲是白巖山與前妻的兒子,比白珊珊大兩歲。和白珊珊這個半路冒出來的“便宜千金”不同,他是白家正根正枝的大少爺。自幼生長於富貴之家,混跡於B市名流圈,畢業於常青藤名校,智力出眾,人中龍鳳。

在白珊珊剛來白家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白繼洲對這個她的態度都很惡劣。他厭惡這個被他爸爸硬塞過來的“妹妹”。

不,更準確的說法是,他厭惡白巖山再娶的那個女人,而跟著那個女人一同介入他生活的白珊珊,理所當然也成了他討厭的對象。

一個傍了大款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壞後媽,一個看起來乖巧可愛但實際上肯定虛偽惡心到骨子裏的壞繼妹。這是初見余莉和白珊珊時,白繼洲對這對母女的定義。

余莉在嫁進白家後,忙著提升自己順利融入上流社會,又是上課又是混圈,跟白繼洲的接觸並不多。因此除了“拒絕喊媽”,白繼洲並沒有其它手段來宣泄自己對壞後媽的不滿。

久而久之,他把所有不滿都集中在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繼妹身上。

什麽下雨天故意弄壞白珊珊的傘啊、往白珊珊的燕窩粥裏放兩勺鹽巴啊、經常把白珊珊頭天晚上做好的作業藏起來啊之類的,都是白繼洲的常規操作。他一點兒不覺得自己的這些行為很幼稚,也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的這些行為不符合他高智商名門大少爺的人設。

相反,能在生活小事上處處給壞繼妹添堵,白繼洲心裏挺舒坦,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白珊珊來到白家的第六個月。

那天是周六。高二的白繼洲在被窩裏睡懶覺。而白珊珊她們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要求全體初三學生周六到校補課,因此白珊珊起了個大早,背起她的小書包沖到樓下嘿咻嘿咻地吃早餐。

吃完檢查書包,毫不意外地發現她的化學練習冊不見蹤影。

白珊珊:“……”

靜默兩秒鐘後,她擡頭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某間房門緊閉的臥室,提步上樓。

那天白繼洲是被一陣鑼聲給敲醒的,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跟練過似的,敲得還挺有節奏感。

閉眼艱挺了幾秒鐘後,白繼洲不堪重負,頂著雞窩頭一掀被子猛坐起來,暴怒:“哪兒來的鑼!”

站在床邊的小姑娘穿著校服紮著馬尾,皮膚雪白,大眼清澈,整個人軟萌軟萌的,認真回答:“我問周嬸借的,她之前參加廣場舞比賽的道具。”

“……”白繼洲臉皮子一陣抽搐。

須臾,他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咬咬牙,把內心那股殺人的沖動給摁了下去,冷聲說:“你的練習冊在花園那條小路直走左轉過去看見的第一排花的左數第三個花盆底下壓著。不謝。”

白珊珊:“……”

我謝你八輩兒祖宗啊?

白珊珊把鑼隨手往邊兒上一丟,把玩著敲鑼的錘子,平靜說:“白繼洲,我們談談。”

白繼洲當時的表情完全可以用“錯愕”來形容。自打進這個白家大門以來,這個繼妹始終都是一副溫順無害的小白兔狀貌,很懂禮貌,嘴很甜,隨時都笑眯眯的,偶爾眼神裏還會流露出一絲在陌生環境裏感到害怕的膽怯。喊他也一直都乖乖喊的“哥哥”,從未直呼其名。

白繼洲面無表情地看著白珊珊。他當時內心的想法是:好你個心機小婊砸,終於忍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是吧!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讓老子見識見識你有多惡毒!

這個惡毒繼妹還是平靜地看著他,然後漠然道:“我知道你討厭我,對你來說我和我媽是一個突然打亂你正常生活的入侵者,所以你防備警惕甚至處處為難,我可以理解。但我要說的是,重組家庭中要承受壓力的絕對不是哪一方,我和我媽對你來說是入侵者,你和你爸對我來說也是,所以同樣的,我也很討厭你。”

白繼洲:“……”

“我本來想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誰家沒個欠揍的熊孩子,我包容一點當好表面兄妹就行。”穿校服紮馬尾的繼妹捏了捏眉心,用十四歲的臉嘆了口四十歲的氣,繼續:“但是白繼洲,你實在太幼稚了。”

比她還大幾歲的白繼洲:“……”

“這次和之前的事都算了。”下一秒,小繼妹把敲鑼的錘子隨手掂了掂,然後指向他,挑挑眉毛:“你要是不識好歹再惹我一次,我就錘爆你的頭讓你哭著找你爸爸,不信邪就試試。”

直到十幾年後的現在,白繼洲回想這件事的時候都覺得納悶兒——當年他雖然年紀也不大,但怎麽說也是個十六歲的人,怎麽會被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片子給鎮住?

丟人。

但奇怪的是在那之後,白繼洲忽然就覺得這個惡毒繼妹好像沒那麽討厭了,在之後,隨著年紀的增長和日積月累的相處,他甚至逐漸習慣了白珊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