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嘉樹待人接物的老練,對得起他十歲出道,在演藝圈沉浸九年,無論是否是他刻意表現出來的,他凝視我時,一雙眼睛仍可傳遞真誠,遠遠觀他又是雪胎梅骨,不太願意為世俗折腰,我既心生羨慕,又招架不住。

列車到站,我醒神下了車。晚高峰時間,地鐵站裏的人熙來攘往,我低下頭,匆匆而走。其實,我從超市買來的東西不算多,就提著這麽一會兒,也把我手勒痛了,怨不得芳芳說我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不去鍛煉身體。

回到家中,陽台外薄暮冥冥,最後的霞光照進客廳,我將超市購物袋就地放下,燈都不及打開,立刻掏出手機,點開微博,用我與周嘉樹的名字做關鍵詞來搜索,沒看到有人說偶遇我們一起逛超市,才安心些。

隨後我便想,我不該答應他再私下見面,這一次沒有人撞見,不代表下次不會。

對我來說,緋聞不算什麽大事兒,比起緋聞帶來的後果,我身邊的人更關心我找到的是不是個好男人,而我對周嘉樹的了解只基於百科資料,對他面向大眾的形象更是知之甚少。

萬一傳出緋聞,給他造成影響了呢?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可我們忘了交換微信,若是我爽約,叫他空等一場怎麽辦?

思來想去,天色已晚,我坐在黑漆漆的客廳裏,暗嘲自己一句:自作多情。

或許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到了那日,他在超市裏走上一圈,沒瞧見我的人影,也無所謂地離開。

或許他貴人多忘事,明日就不記得這個約定了。

一晃到了周天早上,我在七點鐘左右自然醒來,睡不著回籠覺,認命地爬下床,坐在浴缸邊上刷牙。洗完臉,我擡頭照著鏡子,這一張臉與十七、八歲的時候相比,看不出什麽變化,只是更清瘦一些,沒有多余的肉。

我到廚房轉悠半天,只找到一盒脫脂牛奶喝著。那天買回來的蟹粉面,包裝得精致大氣,但是分量不多,加上做法非常簡單,將細面煮熟撈出,再挖一勺蟹粉醬墜在面上,淋一些搭配的醬油,味道鮮美清爽,連著吃上三頓,就被我吃光了。

我正想著中午吃點什麽,拿起手機,巧見彈出一則快遞的提醒。

那一年我出演《飄縱口紅》之時,尚且不知它會成為系列電影的開篇,這個系列的第二部 電影是由內地公司投資,石俊老師飾演的男主角,是‘我’丈夫收養的義子,故事節奏與整體效果更商業更大眾化,十分賣座。當時我有戲在拍,沒有接受制片方邀請來客串,不過我還是在微博上,占了一把石俊老師的便宜。

這一年該系列的第三部 電影即將開機,我作為特別出演,參與這一部電影的制作,他們沒有說我的戲份是多是少,我只知道前些天劇本寄出來了。

我自欺地想,今日我總感覺心頭懸著一樁事,原來是預感到劇本寄來了。

我下樓取來快遞,一共五本,每本比雜志薄點兒,也花了將近一整天才讀下來,並且整理出我的戲份,等到我再去注意時間,已至傍晚六點鐘。

距離約定的時間越近,我的不安和愧疚越是沉重,只好對自己說,既然決定爽約,就不要再想了。

四十分鐘後,我把雨傘扔進超市的購物車裏。

今天下著小雨,原本我是穿了一件毛衣,加了件襯衫,加了件黑色的呢子外套,走到公寓樓下,自動門一開,寒風裹著雨絲迎面撲來,冷得叫我不能猶豫,回頭坐電梯上樓,電梯在上升,我又看看時間,已是七點鐘,有點著急,開了家門只伸進胳膊,抓下掛在玄關的圍巾就走。

我走進超市也有十分鐘,還推著空無一物的購物車,不知不覺走到滿是水果的地方,周圍的空氣都是芬芳的。我想,如果真的‘不幸’碰見周嘉樹,也好回贈些什麽。

看見盒裝的丹東草莓,我停了下來,這一盒盒草莓紅艷艷的,個頭都相差無幾,想來味道也差別不大?我正要隨便挑選一盒,身後冷不丁地響起一個聲音,“你聞一聞。”

我怎可能下意識聽從他的指揮,當然是轉過頭來——

他的打扮看著比上次精神些,沒有戴眼鏡,頭發似乎修短了點,穿著棗紅色的防風服、黑色的運動褲,衣服寬寬板板的罩在身上,線條很是利落,顯出他肩膀平平的,有一種清爽的單薄之感,隨著他伸手去選草莓,衣袖摩擦發出嗦嗦聲。

他摘下口罩,將一盒草莓捧起來聞著。

我不理解地說,“草莓不會有香味的。”

“有。”他不僅篤定地說,還將草莓遞到我的臉前,“你聞——”

我稍稍低頭,鼻尖碰到了保鮮膜,當真聞了聞,“沒有!”

他笑出聲,隨即說,“我聞得出來,這一盒不甜……”他放下這一盒,撿起另一盒,聞了下說,“嗯,這一盒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