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試探

韓稷站在斜陽裏,眯眼望著天邊一片彩雲,說道:“手法很幼稚,應該不會是楚王讓人下的手。我估計是誰惡作劇。但不管是誰,安寧侯應該都不會善罷甘休。”

說完他轉過頭回來,望著她:“你不必擔心這個,他是在離開魏國公府後出的事,就算要泄忿也是先找我。有我在,死不了你。”

沈雁瞪著他,望著欄下一叢芍藥發起怔來。

她當然知道安寧侯不會查到沈家頭上,可是這次沈宓擺了安寧侯這一道,皇後再想打沈宓的主意是不可能了,皇後詭計落敗,安寧侯必然在宮裏討不了什麽好,沈觀裕雖然保證皇後不會再打沈宓的主意,但皇後和安寧侯吃了這麽大個虧,又會不會在暗中給沈宓什麽小鞋穿呢?

皇後和安寧侯都不能放過,而安寧侯則是皇後最厲害的一只爪牙,由此看來,要想使得皇後真正收手,只有先除掉安寧侯,才有可能震懾到皇後。

安寧侯是皇後的親弟弟,手上又掌著五城兵馬司,他這邊橫豎是繞不過去的。先把安寧侯擼下來,斷了皇後一條臂膀,不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韓稷從旁等了半日,不見她回話,遂又轉臉看向她。

一束陽光剛好透過欄外的花枝落到她臉上,將微眯眼的她照得如欄外桃花般粉嫩——粉嫩?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想到這種惡心的詞,而且還是用在她身上,他搖搖頭,甩開不知幾時漾出來的一抹柔波,轉開了臉去。

“沒什麽別的事我就走了。”

說完,他大步下了石階,上了廡廊,往府外去。

沈雁等著他背影消失在門外,才攏手輕嘆了口氣。

——該怎麽對付這個安寧侯呢?

離華夫人進京還有十來日,沈雁一面等待著,一面也暗中琢磨著此人,同時還吩咐龐阿虎盯著安寧侯府,日子面上過得十分平靜,底下的洶湧暗潮卻無人得知。

這邊廂好些天沒露面的顧頌,卻不為人知地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沈宓打算搬家的消息像巨石一樣沉甸甸壓在他心頭,折磨得他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好,這日早起到了戚氏房裏,戚氏見他眼窩烏青,不由連忙放了手上的茶,拖他近前道:“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小廝們沒把屋子收拾幹凈,招蚊蟲了?”

“不是。”顧頌搖搖頭,悶悶地捧起粳米粥來喝。

屋裏的小廝哪怕不把屋子收拾幹凈?不過說到蚊蟲,他這心裏還真像是破了大洞的蚊帳,鉆進了幾百只蚊蟲似的鬧心不已。

“那是怎麽了?”戚氏覺得稀奇了。榮國公府的小世子,不該頂著兩只大黑圈見人呀。

“沒什麽。”顧頌不知道怎麽說,這件事她又幫不了他。

勉強吃了半碗粥,他起身道:“我去上房。”

到了上房,榮國公夫人也正在吃早飯。戚氏是榮國公夫人的內侄女,自然是不必立規矩的。可顧夫人又是個公正的婆婆,既然長媳不立規矩,那麽大家夥兒都不必立了。於是聽說寶貝孫兒來了,她便含笑停了手,讓人加碗筷。

顧頌恭敬地行了禮,然後坐在下方。

榮國公夫人見了他這模樣也是問:“沒睡好?可是下人又偷懶了?”

“沒沒,沒有!”顧頌忙不叠地擺手,埋頭吃了兩口春卷兒,然後又拭了唇,擡頭望著她,說道:“祖母,回頭我能跟您說件事兒嗎?”

榮國公夫人看了眼他,笑道:“有什麽事就說吧。”

顧頌遲疑了下,說道:“隔壁沈二叔說他要搬家,您能不能讓祖父去勸勸沈二叔,讓他別搬了?沈家長輩都健在,他們二奶奶要是不在府裏盡孝,外頭人會說三道四。到時不止傷及沈二叔的名聲,也會連累二奶奶。”

“嗯?”榮國公夫人凝目望著他,怔住了。

顧頌臉上開始發熱,他低頭喝起了湯。

榮國公夫人看了他半晌,微笑坐直了身,說道:“這是你沈二叔的家事,咱們插手可不合適。”

顧頌眼裏閃過絲失望,一雙手扶著湯碗,幾乎把下唇都咬出印子來。

沒半刻,他又鼓足勇氣,說道:“可是咱們家跟他們家走得這麽近,這種明明不正確的事情,怎麽可以不加勸阻?平日裏祖父總教導我要以誠待人,人家沈二叔也是這麽待咱們,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我們可不能袖手旁觀。”

榮國公夫人捧著茶,覷著他這副著急的模樣,面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倒是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顧頌是個內斂的孩子,雖則孝順有加,但平日裏對他們夫妻乃至顧至誠夫婦也並不十分親近,更別提對哪個鄰居這麽上心。沈家固然與顧家交情不淺,但能令他這麽樣情急於色還是讓人深感意外。

她細細想了想,忽然目光一閃,似想到了什麽,望著他道:“你莫不是——”莫不是因為沈雁?這句話到了嘴邊她立馬又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