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你欠我的第一個人情

程嘯打發走了楊禪,負手立在廊下逗鸚鵡。

楊禪說杜漸昨夜比他先醉,這個他倒也沒有不信,當初為了試探他,他旁敲側擊過許多回,的確是扛不過一斤酒他就已經趴倒。

昨夜裏楊禪都醉成了那樣,杜漸若真醉了倒也並不奇怪。

但如果杜漸是清白的,究竟黑衣人們又是怎麽不聲不響潛入府中做下那麽多準備的呢?

難道……

“老爺,沈將軍求見。”

剛想到這裏,家丁就前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驀然一頓,轉頭看向院門。

長纓跨門進來,見程嘯頂著雙深陷的眼窩立在屋檐,她彎唇走過去道:“大人受驚了。”

程嘯迎前兩步,鄭重地拱手沖她深作了個揖:“在下還未來得及跟將軍致謝,倒勞煩將軍先移駕過來了。

“此番真要多謝將軍的救命之恩,回頭在下定將此次事件前因後果細細跟譚將軍表明,為將軍請一大功!”

長纓隨著他的指引進了屋,笑著在窗下落座,說道:“大人想必知道,譚將軍治軍最是嚴謹,聞得此訊必然震怒,因此在下已請示譚將軍,將留在長興細查此案,倒要看他們究竟哪裏來的膽子敢屢屢沖我大寧的命官下毒手?

“我就是過來跟大人打聲招呼的,回頭我著周梁在附近找個院子落腳,就不再叨擾大人了。”

程嘯心念微動:“將軍要搬出去?”

“追查匪賊是我們南康衛的事情,自然不好再給大人添麻煩。”長纓坦然道。

程嘯望著她,沉吟未語。

昨夜之事若有內賊,那麽絕非等閑人所為,原先他懷疑杜漸,但杜漸身上找不出疑點,於是剩下就只有這個古古怪怪的沈長纓了。

除去她有能力之外,她之前潛伏在長興的那兩日究竟幹了些什麽,無人知曉。

所以如果一定要有個內賊的話,沈長纓應該是嫌疑最大的那個。

不然怎麽那麽巧,她就出現救下他了呢?

她究竟為什麽要救他他並不清楚,此時她的突然請辭,就更加顯得不尋常了。

坦白說就在這片刻之前他還堅定了必須趁早打發她的念頭,可她這一請辭……

他想了下,撐肘笑道:“將軍這就見外了,在下家眷不多,地方也還寬敞,倘若要是將軍不嫌在下招待不周,何不住下來?

“我與譚將軍也是多年的老友,您是他的部下,到了我這長興地界,我還讓您住外頭,這像話麽?

“再說您還是我的救命恩人,留下來也是為著我程某著想,我程嘯再不濟,也斷做不出那過河拆橋的事情來不是?”

說到這裏他又愈發和氣了,“將軍也不必著急,難得來趟長興,便安下心來先熟悉熟悉環境,回頭我著小女去將軍屋裏給您做個伴兒。

“小女不才,也還讀過幾年書,認得幾個字,別的事情不好說,但有什麽要動用到筆墨的,您不妨差遣著她去辦。”

如果說留著她在府裏不安全,那麽放她去府外就更加危險了。

她呆在眼皮底下好歹能看著點兒,這要是出了府,他上哪兒盯她去?

送去的丫鬟被她支遠了,他就不信,放著程湄這正經的主人在,她還能好意思撇開?

長纓道:“那怎麽好意思——”

“沒什麽不好意思!”他笑著打斷,“這是我程某人該有的禮數,就這麽說定了,回頭我讓杜漸帶幾個人過去聽候將軍差遣,事情發生在長興州,我這個知州也有份,自當提供一切方便。”

有理有據的,長纓似乎也只能點頭:“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程嘯對她的懷疑其來有自,想讓這老狐狸釋疑幾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她已經跟杜漸談好了條件,那眼下最快捷的辦法就是把程嘯所有的懷疑攬到她自己身上。

畢竟她並不忌諱程嘯,她的身後有個譚紹,已經足夠他掂量著來。

送走了她之後,程嘯坐在原位上腦子又轉了好幾道彎,才喚來扈從吩咐下去:“速去南康衛,打聽沈長瓔背景!”

杜漸很快就得知了長纓去程嘯面前欲擒故縱又引魚上鉤的事情,雖然不意外她的誠信,但也意外她出手如此之利落。

不過還沒等他意外完,就已經收到了她的紙條:“這是欠我的第一個人情。”

他勾唇輕哂,把紙給焚了。

焚到一半他又突然熄滅火苗,盯著紙下還剩下大半的娟秀字跡看了會兒,撣去余燼,塞進了荷包。

程湄驚魂一夜,自杜漸出現之後,一副心腸卻是又掛到了他的身上,連後怕也忘了,只管坐在房裏發呆。

程嘯著人前來讓她去沈長纓屋裏串門,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一個小從五品的武將,也值得我去作陪?我不喜歡她,我才不去!”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