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房有請

她緊緊地攥著拳心,粉白的臉上雖未顯猙獰,但眼裏的怒火卻掩飾不住。

她咽不下這口氣,若是讓她沈羲給拿捏住了,往後她這大姑娘還有什麽臉面見人?

對鏡咬了咬牙,她將拳松了,站了起來。

秋蟾冬螢立時把背繃得更緊。

隔在她們之間的湘妃簾被打得驚跳起來,沈歆已走到她們面前:“去看看梨香院現在何如?”

秋蟾立時出了門去。

桃樹下站著的總角丫鬟搭簾望天,也被這陡來的聲音嚇得立刻轉了身,待秋蟾出來傳話,她凝神略頓,便立刻小跑著出了門外。

妝台上下的碎屑才將收拾起,那小丫鬟即又小跑著回了來:“回姑娘的話,二姑娘那邊大門閉著,說是正在養病。裴姨娘她們不見人影,想是在屋裏呆著呢。”

秋蟾回頭望著沈歆。

沈歆冷笑著,半寸來長的指尖掐進手心裏,臉色又寒了寒。

剛才抱著瓷枕那副恨不能與她同歸於盡的樣子,可不像有病。眼下發了狠不算,倒還要來扮可憐裝無辜麽?

她擡腿走出簾櫳,定了定說道:“去上房!”

上房便是沈若浦的住處萬榮堂。

沈家是久居京師的拓跋族人,近三代也屢有在朝為官者,只不過到老太爺沈若浦這代才算爬到個相對風光的位置,六年前升上了刑部左侍郎。自夫人吳氏十年前過世,他便沒再續弦,如今身邊只有兩位姨娘,一位周姨娘負責房裏事務,一位孫姨娘則協助三太太紀氏管著中饋。

沈家雖不算官宦世家,但定居京師近百年,也算根基不淺。如今家務已交到三房手上,沈若浦仍是一家之主,他的起居仍在正院。

案上線香不知何時已焚盡成灰,沈羲該知道的,從珍珠斷斷續續的回應裏都已知道個八九分。

而這時候,正在院子裏做著清掃的元貝忽然也推門進來:“姑娘,老太爺那邊來人傳話,請您眼下就過上房去。”

元貝臉上浮現著因走得過快而呈現的紅暈,氣息也微喘著。

“可有說是什麽事?”

珍珠看了眼沈羲,站起來問道。

元貝望著她:“我可不敢問,姐姐也知道她們那些個勢利的,便是我問了她們也不會說,但是方才我在門外卻聽說大姑娘往上房去了,到如今還沒出來——”她說話的時候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前傾,顯露出幾分心裏的擔憂。

十二三歲的女娃子,到底藏不住情緒。

沈羲撫著紈扇上的流蘇,眼裏即滑過絲了然。

只要扯上沈歆,便沒有什麽不能解釋了。按理說她此刻正應該躺在床上養病,沈若浦就是再有急事尋她,也不會只著人日日地傳喚,若不是沈歆去到萬榮堂吹了耳邊風,一個好不容易爬到侍郎位上的老官油子,怎麽可能會連這點體面都不顧?

“知道了。”

她拂拂衣襟,站起來。

既到了這地步,管它龍潭虎穴,她都是要闖一闖的。

“姑娘且慢!”珍珠連忙拉住她,叮囑道:“到底咱們不敢跟大姑娘比,瓷枕保住了也就罷了,不管老太爺說什麽,您可千萬別跟他頂嘴,老太太原先最疼大姑娘,大太太又是老太爺的外甥女,眼下咱們又這處境,您無論如何別與她硬碰硬!”

說了這半下晌的話,她嗓子已有些發啞。

但也還是要說,實因往日沈羲吃的虧太多了,哪怕今日的她令人耳目一新,使人徒生出無限的信心來,眼下這形勢也不能掉以輕心,沈歆眼下條件強過她太多了,隨便擡出一樁便能壓得她透不過氣,這不是沈祟信還在的時候了。

沈羲站定在門下,對著仍滴著水的芭蕉葉靜默半晌,最後點點頭,領了她的意。

沈家老太太吳氏共生下三子,長子沈崇義娶妻黃氏。

而黃氏是沈若浦姐姐的獨女,自幼在沈家的日子多,與年歲相當的沈崇義青梅竹馬,成年後便許了親。十年前吳氏過世的時候沈歆已經七歲,一則是黃氏的關系,一則又是嫡長孫女,自然在祖父母面前受到的關注不會低於原主。

沈羲並未打算與她爭,沈家撐死不過是個三品官戶,就是爭贏了,她能撈著多少好處?

她的目標又不在沈家。

當然,該她得的她也絕不會讓,不管怎麽樣,她總得管住自己的活路不是?

對鏡理了理鬢發,她提著裙擺出了門。

看到門下先前沈歆站立著打過裴姨娘的拐角,她心思又不免轉到長房上。

沈崇義現任廣西知府,去年中秋因為黃氏父親病重,她便帶著兒女回京,如今黃父發喪已有小半年,目前她們卻還沒聽說有走的打算。

長房外任多年,如今正卯足勁想要調回京師,而黃氏他們之所以留京半年未走,必然也是跟這事有關。想來沈若浦可發揮的作用不大,所以沈歆才會不顧一切想來搶奪她的瓷枕去獻給那位什麽劉夫人,就是不知沈若浦對此事究竟知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