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丟她下去

三四月的蘆葦, 才剛剛抽嫩芽。

翠色的葉片上還帶著柔軟的白絨, 顫巍巍的從潮濕的水淖裏頭挺立出來,葉尖上墜著潮氣,嫩的像是一抿就能吸出水來。

申時中, 天色開始發暗,氤氳薄霧在水面緩緩升起飄蕩,有風吹過的時候,霧氣就跟著狹長的蘆葦葉片曳動, 發出簌簌的聲音。

“嘩啦”平靜的湖面倏地破開,激蕩起無數水花, 粼粼水紋推動蘆葦杆,一層一層地蔓延出去。

面目冷然的少年,抹了把臉上的水, 濕漉漉的鴉發粘黏在腦後。

他就像是一頭狩獵的黑豹, 緊緊抿著泛白的薄唇,身體挨著蘆葦, 悄無聲息的往前靠近。

約莫遊了幾丈遠,他屏息凝神, 似乎在聽動靜。

片刻後, 只見少年輕輕折了根長長的蘆葦杆, 一頭含進嘴裏, 一個紮子潛進湖底。

水面波瀾不驚,只能依稀看到一小節蘆葦杆在緩緩往前遊動。

“不就是你死我活麽?我奉陪,你千萬別最後玩不起!”

軟糯的少女嬌喝聲, 乍然從薄霧之中傳出來。

露在水上面的蘆葦杆一頓,繼而以更快的速度往聲源的方向去。

蒙蒙薄霧裏,隱約能見身量嬌小的少女站在船頭。

她一身氣勢斐然,身量分明嬌小,可從骨子裏升騰而起的堅毅不輸男兒。

秦桓之就不明白了,分明已身為魚肉,但姜媃硬是半點都不露怯,非凡沒有和尋常婦孺一樣,嚇破膽,反而還敢同他叫囂。

“你不怕?”秦桓之饒有興致的問。

姜媃蔑笑了聲,她還真不怕秦桓之,也不怕毀容,在她眼裏便是敵眾我寡,便是年紀小力氣小,可也不代表她沒有垂死掙紮之力。

玉石俱焚,說的不外乎如是。

“怕你?”她慢條斯理地撚起袖子,擦了下眉心,將先鮮血拭掉,免得遮擋視線,“就憑你?”

“一個強O女幹犯?一個狼心狗肺的小人?一個豬狗不如的牲口?”

姜媃一連說出三句話,每一句話都讓秦桓之心頭怒火蓬勃一層。

仿佛疊巒而起的火山,當巖漿到達頂點後,沖破山口,勃勃噴發。

他面容陰狠起來,咧著一口白牙:“小賤人,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姜媃渾身緊繃,她握著拳頭,默默權衡自己和秦桓之之間的距離,以及要用多大的力氣在帶倒那盆哀冬草汁的同時,還能將秦桓之一起推下水。

這,就是姜媃的魚死網破。

秦桓之臉上帶著明晃晃的惡意,一把將姜媃拽過來,按著她手就往哀冬草汁裏泡。

“大伯,不要!”

猛然間,尖利的哭喊聲響起。

姜媃睜大了眸子,一回頭就見另一艘烏蓬船裏鉆出來的秦沁。

對了,還有秦沁!

姜媃沒忘記是秦沁將她引下映月湖的。

秦沁眼睛都哭腫了,她提起裙擺幾步跳過來,伸手去拽秦桓之:“大伯,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只要我送了香膏,三嫂不能再參加初選會,就不會傷害她!”

秦桓之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裏充滿了不懷好意。

“沁侄女,你怎麽這樣天真呢?”秦桓之揮開秦沁。

秦沁根本不敢去看姜媃,她臉上掛淚,哭的真真可憐。

然而這些不說動搖不了秦桓之,就是姜媃,都是不再信她的。

秦沁咬著唇,一字一句的說:“大伯,你這樣做,五弟弟不會放過你的!”

提及秦野,秦桓之反手就是一耳光抽過去,將秦沁打的來摔倒在船舷,半個身子都栽了出去。

“他不放過我?很好,我求之不得,我還不放過他!”秦桓之臉上的肉抖了幾抖,心裏扭曲的恨意根本壓抑不住,蓬勃地湧出來,讓他恨不得將二房的人悉數全弄死!

秦沁直起身來,小姑娘白嫩的臉上頃刻腫起五根手指頭印,嘴角還帶著鮮血。

她努力伸手去拉著秦桓之袖角,軟語哀求:“大伯,我們都是秦家人,都是一家人哪,二房只剩五弟弟一個人了,你收手,不要這樣對三嫂!”

秦桓之蹲下身,捏住秦沁下頜,迫使她看著姜媃。

“你看看,你三嫂無動於衷呢,她根本就不屑你的求情啊,”秦桓之殘忍地撕開秦沁心裏的最後一點遮羞布,“是你給她送的毒香膏,也是你把她引下湖的,她淪落到如此,都是你害的。”

“你,秦沁背叛了她,辜負了她的信任!”

秦桓之這句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秦沁崩潰。

她淚眼朦朧,哭的不能自己:“三嫂,不是這樣的,我不想的,我真的從來都不想害你啊……”

姜媃眨了眨眼,又圓又大的黑瞳黑浚浚的,仿佛是日月光線都照射不進去的深淵,死沉而寧靜。

她就那麽看著秦沁,唇一啟道:“我從不曾給予她信任,何來背叛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