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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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何璐和余彤說起了宋懷信,余彤沒有想到他會是宋軼的兒子。

“那混小子沒說什麽混話吧?”何璐問。

余彤搖搖頭說沒有,“就是他和宋老師,實在不像父子。”

性格相差的太大了一點,宋軼那麽儒雅溫和的人,兒子怎麽會那般不著調。

何璐點點頭說的確不像,“這孩子太叛逆了,他爸爸的話更是一句都不願意聽。”說到這裏她搖搖頭,“不過你別看他嘴上不饒人也沒個正行,但骨子裏是個好孩子。”

余彤不知道何璐這個“骨子裏是個好孩子”的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似乎他們大人看後輩總有一套奇怪的標準。

還有一句話何璐沒說,宋懷信和余彤一樣從小就沒了媽媽,甚至比余彤更早失去母愛。而宋懷信之所以和他爸爸關系這麽緊張,是因為他一直覺得他媽媽的去世宋軼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年幼的偏見根深蒂固,等長大了更是寧願掩耳盜鈴也不願意接受擺在面前的現實。

*

吃完飯余彤回了房間往床上一躺,周身的疲憊一下子湧上來,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她閉上眼睛有些逃避地不去想。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書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余彤掙紮拿過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瞬間清醒了不少。

她接起來有點機械性地叫了一聲爸爸。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久居高位的威嚴和不善表達的生硬。

“彤彤,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余彤走到窗邊,這個小區的綠化很好,縱橫交錯的小徑旁亮著一排排的路燈,有老老少少在遛狗散步。

幾句不痛不癢的寒暄後余北立終於說到了這個電話的重點上:“我看天氣預報今天北京下雨了。”

“嗯。”

“那...”余北立有點猶豫,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我沒事,爸爸。”余彤打斷他,安慰道。

余彤掛了電話,想起田姨的話——你爸爸縱然久經沙場戎馬半生,但是處在父親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也有他的笨拙和無奈,他也只是個普通的父親。

“彤彤。”正出神的時候何璐敲門進來,“怎麽站在窗口發呆。”沒等余彤回答她又揚了揚手裏的牛奶,“等會做完作業早點睡,明天早上我把粥放在鍋裏。”

余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牛奶,“我知道了小姨。”

何璐走後余彤對著桌上的藍色筆記本發了很久的呆,裏面的很多內容一看就是新補上去的。

她傍晚對著談遇發了那一場脾氣究竟是為了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氣自己能坦然面對何均銘卻無法坦然面對他。

他確實陰陽怪氣,可她又何嘗不是。

做完作業已經是十點多,余彤收拾好書包把那本筆記本也塞了進去,走到客廳卻發現旁邊書房的門沒關,裏面亮著燈。

余彤悄聲走過去食指彎起在門上敲了兩下才道:“小姨,你還沒睡?”

“我備個課,這就睡了,你作業寫完了?”

“嗯,我洗個澡也睡了。”

“小姨。”余彤去而復返,靠在書房門口,手裏還拿著一塊毛巾。

何璐從講義裏面擡起頭,“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找不到。”

“不是。”余彤搖頭,頓了一下才問:“外公外婆,他們知道我回北京了嗎?”

何璐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還不知道,彤彤......”

何璐似乎是想解釋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當年姐夫得罪了人連累姐姐,父母傷心過度沉浸在責怪女婿的情緒裏,一時間沒有顧上外甥女。

何璐記得中間大概有兩年他們和那邊完全斷了聯系,等父母想通了之後卻發現余彤性情大變,怎麽都親近不起來,每年也只是兩通電話只言片語。

余彤也不意外,只平靜道:“我想周末去看看她們。”

“好。彤彤,外公外婆他們——”何璐的眼眶有點紅,她盡力掩飾著語調裏的哽咽,“他們其實很想你。”

余彤笑笑,“我知道。”

余彤走後何璐終於低聲嗚咽起來,那段往事塵封多年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了大概,姐夫那天帶著哽咽的敘述仿佛還在耳邊——

“彤彤和她媽媽是同時被綁架的,她媽媽就死在她面前,我去的再晚一秒,彤彤也沒了。”

“從那之後有大半年,一點輕微的風吹草動她都會嚇的躲到床或者桌子底下,和誰都不說話,一睡覺就做噩夢尤其是雷雨天。”

“專家說,她的PTSD雖然治愈了,但她沒有選擇遺忘所以還是會因此痛苦,這種後遺症可能伴隨一生。”

這些話何璐每每想起來心裏都是揪心的疼。她尚且如此,年邁的父母呢?

怎麽告訴他們,他們最疼愛的外孫女當時離死亡也只是一步之遙,並且在那之後接受著長達多年的心理治療,而身邊除了忙碌的父親,一點有溫度的關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