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頁)

“我們同居吧。”張思芮猝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消極妥協,她盯著他的眼睛,慢慢道,“我搬去你那裏,你那裏離分局近,我上班也方便。我的工作內容你知道的,有時候上下班時間不太準,但如果我需要加班,我一定準時給你報備,如果下班以後有別的事情要做,我也告訴你。這樣行不行?”

霍蔚愣愣地望著她,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剛好有一片雪花自睫毛的縫隙裏漏進去落進眼裏,再被眼裏的溫度給融化,在昏黃的路燈下,閃著細碎的光,跟重逢那天的情景一度重合。

他轉開臉,平聲道:“你在胡說什麽,又不是在坐牢,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需要你……”

她再度打斷他,表情頗認真:“是我想跟你同居,我想幫你盡快把病治好……”她頓了頓,舌尖在牙齒上輕輕一刮,補充道,“……然後跟你結婚。我也不小了,也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了。”

——霍蔚跟著你算白瞎了。韓捷在很久以後得知張思芮這次直奔主題且目的赤.裸的“求婚”,如此評價。

霍蔚看著她笑意盈盈直言直語的模樣,仿佛沿著時間的軌跡回到了過去。她那時小小的個兒,往他面前一杵,也是直言直語地道:喂,我看到了,就是你推的琪琪,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把你打哭。

——那個缺牙的小姑娘一路追著他叫他“小美人兒”,由於口齒不清,“小美人兒”變成了滑稽的“小美銀兒”,聽得他火冒三丈;她還一直試圖去牽他的手,她剛吃完甜筒,小爪子黏乎乎的,十分惡心。他趁人不注意轉身推了她一個屁股蹲兒,結果一回頭,就被她叉腰截住了。

張思芮也不在意他走神,繼續道:“霍蔚,我神經比較粗,很多事情你要是不說,我大多是察覺不到的,所以以後住在一起,如果你感覺我哪裏做得不好,一定要直接告訴我,我是很願意去改的。”

霍蔚有點不自然地向著張思芮出來的那個方向走去,道:“那只要有人伸手你就願意跟人走這個毛病,你能不能改改?”

張思芮大步追上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道:“這個毛病我已經改好了。”

大都某間公寓裏,葉惠裹著棉正困倦地打著呵欠刷微博,她前面的小桌上擱著一杯幾乎要見底的溫水和只剩下一口的芒果蛋糕。男朋友在她接窸窸窣窣的動靜裏醒了過來,他轉頭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剛過三點半。

男朋友微微仰起上身揉著眼睛看著她:“喂,你不睡覺幹什麽呢?”

葉惠的面色在幽暗的落地燈下白裏泛青,她細聲細氣道:“我在等霍蔚的信息。”

男朋友默了默,幽幽道:“真好,大半夜的,我差點以為霍蔚是你男朋友。”

葉惠溫柔地點頭:“借你吉言。”

男朋友:“……”

“叮咚”一聲,新消息到了,葉惠一時蹭不掉指縫裏的蛋糕殘渣,直接用曲起的指關節滑開了屏幕,果然,是張思芮的回復:霍蔚已到,勿念。

葉惠吸吸鼻子再度潸然淚下,張思芮是她的保命真人。

霍蔚跟著張思芮走進招待所的時候,面上微微露出了一點情緒。他自小家境優越,做了演員以後情況愈佳,從未住過這種地方——逼仄狹長的走廊、沒有燈罩的廊燈、看不出年代的老花地毯、幾乎要被握出包漿的門把手。

張思芮輕輕推著他進門,再反手關上門。房間有兩張門卡,她出門前留了一張在卡槽裏,以保證室內不斷電,水壺裏的水能順利煮開。

霍蔚繼續打量房間。房間內的情況反倒好些,也幹凈些,但空間實在太狹小了,他跟她兩個都站著,就好像塞滿整個空間了。室內有開得極大方的暖氣,只進來幾分鐘就有了熱意,他慢吞吞脫掉大衣,正不知應該掛去哪裏,張思芮就接了過去,他看見她推開一個跟墻壁同色的櫃子,將大衣掛了進去。

“局裏經費不足,就批了兩個房間,看情況,兩女一男就男人住單間,兩男一女就女人住單間,不分品級。”她出門前晾的水剛好能喝了,她閑聊中端過來,正要遞給他,倏地想起什麽,回頭看向一米五的“大床房”,頓了頓,破尷尬地道:“單間是個大床房,你克服一下。”

霍蔚聞言只低頭喝水,實在不知道要怎麽接她的話茬兒。張思芮的性格沒變,但是言行舉止卻比高中時期開朗大方得多。這樣講起來,他們交往時,她正在一生中最敏感的時間段裏——青春期和姚若沫剛去世——所以她那時的“敏感易怒”反而是個例外,她此時的狀態和她小時候倒是像的。

兩人簡單洗漱了下,相繼上床。他們高三那年第一次躺在同一張床上,中間還象征性地放點毛絨玩具隔開,此時倒是不需要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矯情,也不磨蹭,但在火候未到的時候也有足夠的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