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約再六周後,這起跨越十七年,兩省警方六次成立專案組,總警力投入多達三百余人的連環奸殺案終於告破。罪犯趙振南在前往港市做學術交流的路上被捕。

趙振南曾是顛市醫專的副院長,四年前由於沸沸揚揚的醫鬧事件,帶著醫專的兩個科室主任一起轉來大都的一家高級私立醫院當院長。他的個人履歷相當漂亮,長相也是女生較偏愛的儒雅款,有個舞蹈家老婆,有個正在讀初三的女兒。簡而言之,財富、美色、聲望、權力他都不缺。

趙振南落入警方視線的過程非常有戲劇性。

市局駱隊手下的一個實習女警有個遠房親戚住進了私立醫院,女警前去探病,跟趙振南狹路相逢——兩人在病房門口撞在一起,趙振南沒留神踩碎了女警的眼鏡。女警長得貌不驚人,卻像極了趙振南早逝的“小後媽”,

一個人變態,往往不是由一件事兒或一個人單獨成因而起的,它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但總有一件事兒或一個人是壓垮駱駝的最後那根“稻草”。虛偽狡詐的“小後媽”就是那跟“稻草”。趙振南想到這個人,首先生出的是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的暴戾,其次是如附骨之蛆的性.癮。

趙振南開始有意無意地出現在女警的生活裏。她下班路遇降雨,他剛好開車經過,和善地打個招呼,順道載她一程;她跟男朋友訂不到餐廳的包房,他剛好是餐廳的VIP,跟人用完餐出來碰見,順手給她開個房;她親戚住院的賬單,他吩咐財務只收取手術費用和藥物的成本費,其他的就當是賠償她那副眼鏡了。也就如此了。趙振南甚至還未打探出來女警的真實職業——女警一直跟老家的遠房親戚們撒謊,稱自己是在一個二手房交易公司當出納,趙振南也被誤導了——就被女警的男朋友、市局遠近聞名的醋缸子駱隊給惦記上了。

——駱隊死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茶余飯後翹著腳醋一醋,就破獲了一樁連環案。

很多沒有破的案件就是這樣,根本沒有嫌疑對象,但但凡出現一個對象,很快就會被排除或被鎖死。趙振南首先符合警方做的特別籠統的“心理畫像”:有一輛保養得非常不錯的汽車,有不菲的固定收入,長相和善沒有攻擊性,智商和思維清晰,身體狀況良好。駱隊最近兩個月腦子裏日思夜想的就是連環案所涉的八起案件,八起案件的所有細節都牢牢刻在他腦子裏,他懷裏摟著小女朋友,吃著莫名其妙的飛醋,順便壞心眼兒地將案件細節一一往趙振南身上套。結果套著套著,腳也不翹了,醋也不吃了,小女朋友也推開了,茶杯也落地了,熬了數月的紅眼睛隱隱冒出了綠光。

所以有時候真的是時也命也運也。古人從不欺人。

趙振南並沒有立刻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但市局是直接帶著檢察院批準的逮捕證直接去港市抓的人,必然是掌握了關鍵性證據,所以也不過四天,趙振南就交代了。趙振南大約跟自己的模仿者是惺惺相惜的,血腥笑著,試圖卷下所有的案子。但也不過幾個來回,就給市局問出了破綻。最後梳理下來,共八個案子,五個是趙振南做的,三個是依舊隱藏在霧中的模仿者做的。

專案組聯合兩省警方之後花費了長達兩個月的時間事無巨細地排查趙振南自出生以來龐大的關系網,幾乎將他生平接觸過的人捋了個遍,試圖找到那個模仿者,可惜最後並沒有任何可疑人員落入警方眼線。

“第三個案子曝光的太徹底了,警察趕到時,晨跑的人已經是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了,個個手裏舉著手機。再加上當時的法醫後來在系統裏受了委屈,辭職寫書去了,他寫得書裏也有一些隱晦的描述。總之,什麽都不怕,就怕碰上有心人。”

趙大千後來如是到。

趙振南落網以後,距離韓捷的婚禮就只剩下兩周了。

韓捷開始斷斷續續地休自己的婚假,今天休假收三金,明天休假試婚紗。張思芮是韓捷官配的伴娘,在有需要伴娘一起出現的場合只好□□挺陪著,比方說試婚紗的場合。

張思芮出了試衣間,反手刷地拉上伴娘服背後的拉鏈,她甚至都沒去看鏡子裏自己是個什麽模樣,只敷衍地道:“行了行了,非常好看,就這件吧。”

屋子裏有人,而且是兩個,但兩個人都沒空理會她。

張思芮安靜如雞候了片刻,終於幽怨地道:“……許言午你真的不能回家再親她?”

許言午艱難地離開韓捷,抹了抹嘴,道:“能。”

張思芮:“……”

張思芮相當利索地只花了十分鐘就選定了伴娘服。一件及地吊帶紗裙,腰部以上有漂亮的鏤空設計,能影影綽綽看到三分之二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