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第3/8頁)

楊堅夫妻同時悚然而驚,趙昭這個身份卑微的相士,想不到會有這樣激烈的認識和遠大的心胸,他為什麽要在楊府直抒胸臆——這是坦誠相見?還是意在試探?

見楊堅和伽羅的眼中流露出懷疑之色,趙昭收斂了笑容,向楊堅道:“昨天,我已告訴宇文護,說你貌雖威嚴,但讀書太少,徒具將才,無法再作伸展,最多不過是和你父親一樣,成為一介膂力、膽量過人的柱國大將軍罷了。”

當真如此?伽羅心底微覺失望。

她說不清自己對楊堅的期望。

相貌堂堂、能征善戰的楊堅,的確沒什麽遠大抱負,他似乎很滿足於自己現在的生活:身為柱國大將軍的世子,剛因軍功和裙帶關系加了右小宗伯的官爵,身邊嬌妻愛女圍繞,府中清靜,與世無爭。

而伽羅呢,她卻朦朦朧朧希望得更多,也許,是慘痛的身世突然間引發了她心底的火種,並且燃燒得越來越旺盛。

“大師相得真準。”楊堅發自內心地長籲了一口氣。

“那麽,依著大師所說,魯國公才是真正的帝王之相。”伽羅目光炯然,她摟緊了懷裏的女兒。

“宇文邕……他顯然比別的兄弟們要強出不少。魯國公聰明多智,像楊將軍一樣懂得含藏之道,聽說,他在上朝議事可以低垂雙眼、整天不說一句話,對宇文護唯唯聽命、連聲附和。他還這樣年少,就如此堅忍含藏,心胸膽識不可小覷。但此人刻薄寡恩,獨斷好殺,恐怕難以成大事。”

“可是,除他之外,還有誰算得上明君?”伽羅苦笑了一下,“北齊高家,那些像走馬燈一樣換上換下的皇帝,叔父虐殺侄兒,兒子射傷母親,哥哥殘殺弟弟,弟弟毒死哥哥……平時以看蝮蛇螯人為宴樂,以大犬咬殺官員為政績,以在道邊射殺行人為練藝,後宮淫穢不堪,政事不修,除了殘殺外什麽也不懂。南陳剛剛代梁,陳霸先的侄子們,聽說還不如宇文家。”

“當然有,”趙昭的聲音忽然拔高了,“這世上,並不是除了高家、宇文家和陳家的後人,別人就沒有資格去問鼎天下!”

他這句話令楊堅夫妻同時渾身一震,停頓片刻,趙昭才長嘆一聲道:“北周憑了什麽敢虎視北齊、窺伺南陳?還不是仗著當年獨孤公手裏傳下來的戰無不勝的秦州兵?秦州兵如今正在君家父子的掌握中,舍楊將軍之外,誰堪大任?楊將軍,好自為之!憑趙昭的知人之道,料定將來楊將軍必會名列大位,有人說楊將軍的智計可比三國孫權,可我覺得,那還是小瞧了你,楊將軍豈止是守成之人?楊將軍是大漢名臣楊震之後,是獨孤公生前親自選定的愛婿,你千萬不能辜負了自己的血統和獨孤公的厚愛!”

楊堅覺得渾身發抖,為什麽生來沒有雄心壯志的他,會被人認定了是個前途非凡的人物?般若寺的明遠師父說過同樣的話,獨孤信和楊忠都流露過相似的意思,伽羅也斬釘截鐵地對他說過:“那羅延,你比我父親更有心計,名器絕不會止於大司馬。”

顯然,她比自己更有雄心。

宇文毓正式稱帝後,在正陽宮前殿議事時,數次當眾要求宇文護歸政。

當著群臣,宇文護無可推托,只得一諾無辭,答應歸政,朝議之時,再也不以執政自居了。

可兵權他卻一直不肯交出來,哪怕宇文毓數次下旨切責,要他只能自領兩支府兵,其他十支府兵交由大宗伯於謹等人率領,宇文護還是裝聾作啞。

宇文護素來與皇弟、齊王宇文憲交好,自己不便出面回護,便讓宇文憲上奏章,說天下未靖,大冢宰領十二支府兵、總攬兵權於一手,才能穩定局面,保住宇文毓皇位,堵得宇文毓無話可說。

宇文毓氣得無法可想,又是一個春天的下午,也是已故獨孤皇後的兩年死忌,他召楊堅夫婦和唐國公李昞夫婦入宮,在宴席上哀嘆道:“你們幾個是皇後的妹妹和妹夫,也是朕的心腹之人,朕不瞞你們,多少次朕都想召宇文護入宮,伏甲士取他的性命。這狼心狗肺的賊子,太祖生前對他一片摯忱,視為親子,將他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栽培成今天的當朝執政,可他意猶未足,竟然垂涎皇位,背叛他在太祖病榻前發下的重誓,殘殺帝裔和功臣,半年之內兩度弑帝。你們的姐姐也是死在他手裏,你們的父親獨孤信更是受他猜疑忌憚,被害身亡,如今宇文家和獨孤家的大仇未報,這奸臣卻在長安城裏飛揚跋扈、為所欲為,朕好心痛!”

獨孤菩提與獨孤伽羅聽宇文毓提起家仇,都不禁當席淚下。

獨孤菩提道:“陛下惦記已故皇後,更記得宇文家與獨孤家的家仇,臣妾感於肺腑。唐國公雖不才,身為當朝柱國,為陛下傾力經營安州、駐紮邊關,手下軍隊雖只有兩萬余眾,但只要皇上一聲號令,唐國公手下均願為陛下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