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伐齊選將(第4/8頁)

高颎隨著李圓通走入楊家時,心情極為復雜,他與獨孤伽羅各自成家生子已經多年,婚後二人男女有別,也很少來往。

楊堅一向深沉嚴肅,令人難以親近,再說楊堅多年來一直駐紮在邊關,所以兩家人平常不通音問,頗為疏遠。

楊堅大步迎了出來,雖然臉色仍沉靜如水,但高颎可以感覺出楊堅的客氣和禮遇,二人分賓主坐下,楊堅仔細打量了高颎幾眼,笑道:“昭玄,你我是親切的世兄弟,只是長大以後,反而生分了不少。”

高颎側身坐在楊堅面前,心情極為復雜。

他眼角微微瞟了一眼身穿深青袴褶服、頭戴烏紗高頂帽的楊堅,發覺年過三旬的楊堅比從前更加威嚴凝重了。

難怪自己從前的東家、齊王宇文憲會在楊堅面前感到手足無措、常有失態之舉。

受了父親的牽連,高颎這些年的仕途一直在走背字,他年近二十歲時,方才當上齊王府的記室參軍,十年來,就在這個幕僚般的位置上逗留不進。

雖說齊王宇文憲的權勢在朝中僅次於宇文護,身為齊王府的記室參軍,高颎在長安城裏也還算得上有些影響力,又在去年襲了父親留下的武陽縣伯的小爵位,但,這無論如何不是正途出身。

高颎看夠了父親在獨孤府的家將生涯,不想自己也那樣蹬蹭到中年,郁郁一生。

這些年來,他日夜想的都是如何能到北齊對敵一戰。

北朝最重視軍功,而自己身為數世將門之後、騎射俱佳,卻無法上陣顯身手,這是件多麽郁悶而痛苦的事情!

無奈,高颎父親有著身為東魏降將的老根底,雖說已投誠北周多年,但高颎的叔伯兄弟們全在北齊任武官,宇文護哪裏真會讓這樣一個與敵國有千絲萬縷牽系的人去帶兵打仗?

“昭玄,”楊堅的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絲柔和,但他線條生硬、飄著一部長髯的臉龐看起來太過威殺,這一絲柔和映在他臉上,不過是無邊夜色裏跳動出來的一顆星星,微弱而淺淡,十分不起眼,“你與獨孤公有同姓之好,我也就不見外,稱你一聲兄弟。”

“楊將軍言重了,下官不敢當。”高颎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卑不亢。

也許還是獨孤信有眼光,十幾年了,昔日同為獨孤府家將之子的兩個少年,如今已經分出了高下,楊堅身為太子妃之父、屢建奇功的柱國大將軍,無論是權位還是時望,都在自己之上。

而少年時曾有美譽的自己呢?

自己至今未曾上過一次戰場,只能隱姓瞞名,代齊王宇文憲起草幾篇辭藻動人、條理清晰的奏章。

書是讀得越來越多,文章也寫得越來越好,而對於一個還在少年時就立下“乘長風破萬裏浪”的雄心壯志的男子漢來說,這些尋章摘句的把戲,實在是不值一哂,只能令他越來越感到頹唐和失望,也越來越瞧不起空負一身武藝的自己。

難怪伽羅這些年來對自己不冷不熱,永遠保持著一種客氣而淡漠的來往。

一個已近中年仍看不見前途的下等官員,當年竟敢奢望與公府小姐結下百年之好,真是可笑……沒有嫁給碌碌無為的自己,是伽羅一生的幸事。

“颎弟,伽羅常在背後向我說,你身負不世奇才,在盛世可為良輔,在亂世可為名臣,但至今屈居人下,只能做個刀筆吏,實在是太可惜了。”楊堅並不善於當面誇許別人,他停頓了片刻,將臉轉向一邊,說道,“皇上早有平齊的打算,今日在朝上隨口問起,我朝是否還有遺落未收的將才,我當即跪下稟奏皇上,當眾說道:齊王府的高颎是個罕見的人物,不但文武全才,而且心胸不凡,只是受了父親身世的牽連,多年來郁郁不得伸展……皇上聞言大喜,已經下旨,要拜你為下大夫,列為前鋒,明年隨大軍出征平齊!”

楊堅是行伍打仗出身,說起戰事來,會忽然變得眉飛色舞。他如今已是總領天下兵事的八柱國之一,不久後就要隨宇文邕出征平齊。

高颎沒想到楊堅會在皇上面前極力推薦自己,一時間,為人機敏、口才便給的他怔住了,半晌沒反應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楊堅感激涕零,事實上,他們之間很少過往,稱不上什麽知己,楊堅這番舉動,多半還是受了伽羅的感染。

聽好友楊瓚說,楊堅對伽羅言必聽、計必從,愛重到了令楊家兄弟們側目的地步……原來,在她表面的漠然下,深藏著對自己的關心和賞識。

這些年來,自己的落寞、惆悵,她一直都知道並理解,從這一點上來說,也許伽羅比自己的賀拔氏夫人離自己的靈魂更接近,從小與自己耳鬢廝磨長大的伽羅,是這樣看重自己,並竭力為自己謀求機會。

她真的將自己視為一個同姓的兄長麽?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