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平陳之戰(第2/9頁)

盡管高颎和楊勇剛結為親家,但若打從獨孤皇後這一邊算起,自己原是獨孤信的義子,還正經八百算是楊堅的國舅爺呢。

“賀拔夫人還好麽?”沉浸在書中的獨孤伽羅,片刻後才拋開《論前漢事》,起身帶笑寒暄道,“高老夫人的咳嗽好了些麽?昨天本宮還打發了兩個太醫去看她。後天你就要出征了,家裏上下事務,本宮會親自過問照料……昭玄,你此去給本宮放一萬個心!”

楊堅夫妻言語中的熱情、真誠和關切,令高颎心中感動,也令他更堅定了自己要說的那番話,他將雙手放在膝上,神色肅穆地說道:“皇上,聖上,臣還有一言進諫,不知二聖是否願聽?”

“請講。”獨孤伽羅不待楊堅說話,已自吩咐起來。

高颎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盡管他早知道獨孤伽羅長於政事,比楊堅更適合當一個北邦的皇帝,但他還是摸不透她的真正心思。

前年,一些大臣為了取悅這個臨朝聽政、禁人納妾的女主,特地上了奏本,內稱:“《周禮》,百官之妻,命於王後,請依古制。”要將公侯夫人們的誥封全部由伽羅支配,不料伽羅卻婉轉拒絕了。

高颎當時十分不解,後來回去一想,才明白了過來,獨孤伽羅早已是一個實際上的帝王,她才不需要這種虛幻而渺小的權力。

“臣以為,太子深通兵事,曾以破齊之功受過上賞,這一回大軍南下滅陳,臣願奉太子為三軍之主。”高颎帶著殷殷期望,視線來回在楊堅夫妻的臉上巡看著。

楊堅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似乎是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眼神裏充滿了不屑,並未答復高颎。

伽羅的神情卻波瀾不驚,就像是早料到了高颎會說這一番話,她見楊堅默然不答,遂微微一笑道:“這一回出兵前,晉王數次請戰,還刺指寫下一封血書,太子那裏卻毫無動靜,獨孤公,既然勇兒不想去南邊打仗,你何必強逼他?”

她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褒貶的痕跡已很明顯,高颎心中一緊,忙道:“太子性格寬仁和厚,率意任情,從不會矯情……”

他的話甫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對這兩個總在攀比的兄弟,誇一個便是貶了另一個,真讓他難以做人。

楊廣對高颎表面雖然客氣,但已深有戒備之意,而經過了今天之事,只怕連楊堅夫妻也都會相信他因為兒女姻緣才偏袒楊勇。

果然,伽羅微微皺了皺眉頭,道:“獨孤公,本宮的兒子,本宮自己知道。太子喜歡安逸遊樂,不見得能吃得了攻城略地之苦,晉王多年在外就藩,聽說每天弓箭不離手,鞍馬不離身,騎射之能比太子要高出不少,何況晉王妃蕭氏就是南梁皇族,晉王帶兵南下,為嶽家復仇,恰好算得上師出有名。”

這些牽強的理由,自然不能令高颎信服,但高颎卻不能不屈服。

從伽羅的解釋裏,他已經聞見了一股異樣的氣息:如果說當年伽羅是因為楊勇好色而生他的氣,那麽,現在伽羅顯然已經是失去了生氣的興趣——她似乎徹底放棄了這個兒子,根本不在意他的前程和功業。

而對晉王楊廣,伽羅卻傾注了一個母親的全部心血。

被大權在握的母親所放棄的太子,還能當得成太子麽?高颎心下一片茫然,見獨孤皇後主意已定,他又說了幾句話,便意興蕭然地退了出來。

在大興宮門外不遠,正沉浸在自己深沉思緒裏的高颎,忽然聽見了一陣零亂的馬蹄聲,迎面,雨色黯淡的馳道上,兩匹馬飛快地馳來,在宮門前不遠,馬上的人跳了下來,來人正是太子楊勇,他額頭上流著涔涔熱汗,身影裏帶著一種匆忙的姿態。

“太子殿下!”高颎迎了上去。

“獨孤公!”平臉細眼的楊勇含笑走過來,親切地問道,“獨孤公剛從二聖那裏出來麽?後天就要出師了,今兒晚上獨孤公若有空,孤想在東宮為你餞行。”

“今晚?……好。”高颎微一猶豫,便答應了。

作為一個浮沉宦海多年的名相,他其實懂得自己應該和這個漸漸失寵的太子保持一定距離,但高颎相信自己有力量幫助楊勇重新得回獨孤皇後的歡心……至於楊堅,他反正一切聽伽羅的。

楊勇站在宮門前,又關切地問了幾句軍事。

高颎見冬雨淅瀝不止,無心在大興宮多作逗留,這才催著問道:“殿下是否有事要面見二聖?”

“哦!”楊勇一拍腦袋,恍然想了起來,“孤的宮裏出了事,孤要趕緊去稟報聖上。”

“出了什麽事?”高颎不禁有些好奇,楊勇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有什麽緊張、惶恐和悲傷的情緒,守衛森嚴的東宮還能有什麽火盜之災?

楊勇大嘆一聲,聲音卻毫無苦惱之意:“真正是意想不到,元妃昨天說胸口痛,孤打發醫生去看她,她吃過藥,睡到今天下午不起來,元妃身邊的侍女,有膽大的湊過去一看,發現她早就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