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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摘了招牌,扛在肩頭,往昏暗的深巷裏大步走去,半舊的黃色招牌,隨風飄搖,落寞得令人同情。

“站住!”他的一番話,令頭腦昏沉的胡容箏陡然清醒,她冷聲喝道,“那相士,你倒說說看,除了算命打卦之外,你還有些什麽才能?”

杜神相將招牌往地下一摜,大笑道:“我雖非治國安邦之大才,卻也如曾子,有治五百裏之能,陛下,若肯用我為州縣官,我當還陛下一個路不拾遺、農商興盛的州縣。”

胡容箏嘲諷地笑道:“似你這般的州縣官,我北朝地面,要選多少有多少!”

杜神相抗聲而道:“陛下錯了,陛下,似我這般名士逸才,若治州縣,除了勸農桑、興冶鐵鑄造、工商百業外,還要大建義學,令全州百姓都能粗通文字、稍知禮儀,將北朝州縣建成北國文邦!唯有如此,才能培養更多的豪傑之士、秀才、孝廉。陛下若能選用如我者十人,則素來號稱蠻夷之地的北魏,可興盛為禮儀之邦。再以北朝的百年國力,一統九州,有何難哉!”

昏沉沉的暮色中,胡容箏被他的這番話說得熱血沸騰,她將雙拳一擊,笑道:“說得好!朕要看一看你的才能,明天,你就跟朕回洛陽去,先治一縣,再治一州,給你十年時間,給朕幹個樣子出來!”

那杜神相大喜過望,伏地高呼萬歲。

“噤聲!”胡容箏在空無人煙的古林牡丹下喝道,“你一言提醒了朕,朕明日還要往南朝的東南各府巡遊,順便搜羅逸才,為我所用!”

距離中午那個淒涼陰暗的時刻,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胡容箏覺得,中午發生的事情,大約與自己並沒有關系,否則,為什麽此刻心中湧動的是一種豪情,而不是那種抵死的纏綿和痛楚呢?

為情所困的女人,是多麽貧瘠可憐。而自己,幸而還有別的寄托。

夜色中,建康城忽然響起了鐘聲。

建康雖然不像洛陽城有一千多座寺院,但圍繞著皇宮建有同泰寺、景明寺等許多大刹,每一座大廟都可以與胡容箏的崇訓宮永寧寺相比,清平的鐘聲緩慢而有節奏地撞擊著,令胡容箏漸漸變得平靜。

鐘聲中,杜神相驚訝地看見,這個本來十分傲慢而冷淡的女人,忽然神情轉得柔和,雙手合什,口中默默誦經。

她是在思念著剛剛剃度的楊白花呢?還是在哀悼著自己永遠失去的情愛?

有誰知道,即使貴為天子,也終究逃不過那樣深重的煩惱和劫難,也許,天生億兆人,每一個人都有他命中的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