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後的賭局(第3/7頁)

他說得簡簡單單。

就像在說自己第一次簽證出國,是如何忐忑,怕融入不了異國文化。

南北“哦”了聲:“怎麽多賺的?”

“哄擡物價,”他說,“戰時的武器,自然要有個好價錢。”

“所以,你們就看誰生意做得好?”

“差不多,”他說,“畢竟這才是家族立命的根本。”

“那程牧雲呢?”

“程牧雲?”他想了想,“他一直都不錯。”

吃飯的地方是封閉式的。

兩個人停在門口,忽然被要求卸除身上所有槍械,南北有些意外,程牧陽倒是很配合,從身上摸出兩把手槍,交給欠身含笑的管家。

雖然是吃西餐,可走過的走廊,依舊是一屏屏的刺繡,都是手寫字體。

南北讀了兩句,並沒有耳熟能詳的。

“這是哪朝的詩詞?”她倒是好奇了。

二管家走在兩人三步以前,微微停下,說:“都是我家大少爺收集的,是吳歌。”

南北“哦”了聲,沒再吭聲。

“是不是不懂吳歌是什麽?”程牧陽輕聲問她。

她低聲說:“完全不懂。”

周生家的人,絕對都是渾身帶著上下五千年的塵土氣。她跟著沈公久了,勉強能學聽些老戲,擺擺圍棋,但再往深裏去,卻完全不行。

程牧陽忽然笑得非常揶揄:“簡單些來說,就是和《詩經》差不多的,出自江南的民謠。”

她看他:“你怎麽知道的?”

“我外公特別喜歡收集些奇怪的東西,家裏有日本江戶時代的浮世繪春圖,以前我看那幅畫,他就給我講過出處。其實畫裏的意境就出自中國的吳歌。”

兩個人轉過走廊,就要到盡頭。

“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程牧陽指著一掛蘇繡,“這句,就是浮世繪春圖最喜歡用的。”

她瞧了他一眼:“程小老板真是涉獵廣泛。”

他搖頭:“估計男人看到了,都會有些興趣。”

南北奇怪:“和男女有關嗎?”

“浮世繪春圖,是江戶時代非常有名的春宮圖。”程牧陽攬住她的肩,輕聲說,“比如剛才那幾句,就是我們剛剛做過的事情。”

南北被他氣得笑起來,可還是不太相信。

程牧陽非常正經地看她:“我沒騙你,吳歌大多是淫詞艷曲。”

兩個人說著話,已經有個男孩子走出來,年紀不算大,最多二十歲的樣子,眉宇間書卷氣極濃,面容普通,說不上難看,卻是過目即忘。

男孩子估計是聽到了程牧陽最後的話,不緊不慢地笑著,說:“當年吳歌散落民間,可是蔡元培、魯迅那些人號召文人收集的,還是九十年前的文壇風氣好,比現在開化多了。”

南北好笑地看了眼程牧陽。

好了,讓主人聽到了,看你怎麽辦。

程牧陽神情冷淡下來,伸出手:“程牧陽。”

“周生辰。”男孩子也伸出手,在看到他的手套時,微頓了頓,“程小老板受傷了?”

“昨晚的小傷,不是很嚴重。”

兩個人的手輕握住,很快又分開。

他們走到遊輪最頂層,半露天式的。周生行身邊站著的是婉娘,賓客不算少,女主人始終是笑顏婉約地應酬著所有人的寒暄。不管是被迫,或是自願,這船上總少不了大眾熟悉的臉。難得有次公開的不需要古色古香氛圍的場合,皆是衣香鬢影,珠寶加身。

程牧陽回身拿酒水的時候,南北看到沈家明在和一個香港男人說話。

“很擔心?”程牧陽把香檳遞給她。

她接過來:“擔心什麽?”

“擔心今晚的輸贏?”

“沒有。”南北笑一笑,“你們兩個,有了這個礦床都算是錦上添花,沒有的話,也不會有什麽損失。最多,是折了些顏面。”

程牧陽小喝了口,微蹙眉。

“不習慣?”

他“嗯”了一聲。

站了一會兒,長桌上就開始擺放自助午餐。只有他們少數的人,被周家的管家請入有遮陽設施的露天帳篷,程牧陽剛剛才掀開白色的絹紗帳,就有個小人影撲過來,他以為是摔倒的孩子,沒想到伸手去扶的時候,卻有凜冽的光劃過來。

布料被割開,他攥住了小男孩的手。

同一時間,站在絹紗帳後的二管家,也拿出槍。

在這個露台上,有槍的,只有周生家的人。南北蹙眉,看了那個人一眼。

程牧陽半蹲著身子,刀鋒就對著程牧陽的喉嚨。

“想殺大哥哥?”他微微笑了笑,一只手攥住小孩子的手,把刀鋒往前拉,稍稍碰上自己的喉結,“很想?”

他說話的時候,非常冷靜,甚至有些壓迫感。

“我想殺你。”小男孩揮著另一只手,也被他握在手裏。

他有著和他母親極像的眼睛。她沒想到,周生家竟讓這麽小的孩子知道了一切。更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孩子只有四五歲的年紀,仇恨卻意外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