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稻香(第3/4頁)

我很好,可爸爸媽媽……不見了。

因為城區受災不重,一切生活井然有序。

只是余震不斷,街道沿白江搭了長長的防災帳篷,要求所有居民晚上都住進去。

時至今日,住救災帳篷的感受,靳騫依然記得清晰。

不知是誰支起了電視,發現全國所有電視台的台標一夜之間灰了,新聞滾動播出救災信息。

所有人都注目著那台小小的電視,當看到壓在廢墟下的小姑娘被救出時,人群裏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歡呼。

看到那位偉大的媽媽,一直緊緊護住孩子直到逝去,在遇難前留下最後一條短信:“親愛的寶貝,你長大了一定要知道,媽媽愛你。”

周圍的抽泣聲高高低低,可靳騫一點也流不出淚來。

他不會熱也不會餓,被蚊蟲咬了也感受不到癢,麻木了。

一切以救災為重,盡管蘆安懷心急如焚,可他也進不了訊城。

時間從48小時,慢慢流逝到了72小時,新聞裏都說,救災的黃金時間已經過去了。

人群裏說,有對夫妻被困深山,徒步走了出來,正在四處找自己的兒子。

他發瘋了似的沖了過去,但看見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和同樣失落的眼睛。

……不是他們。

救援新聞裏,關於幸存者的消息越來越少,失蹤者的名單越拉越長。誰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王老師看靳騫的樣子,怎麽都放不下心,也整夜不睡守著他。最後還是她丈夫建議,這樣不行,要帶他去應急心理疏導。

第一批醫療急救隊上去後,第二批應急心理疏導救援成了主要工作。但由於訊城市區除了一些老舊房屋,受災並不嚴重,醫療隊都在更需要的地方。

最後帶他去找醫生的,是一位年輕的解.放.軍戰士。

部隊輪換前往救援,他們這批人剛“下來”,也不管鋪沒鋪帳篷,往平地一躺,累到話都說不出,閉上眼就休息。

可一聽王老師說明來意,年輕的軍人一下子蹦了起來,跟領導打了個報告,領導揮揮手,也讓他立即就去。

靳騫人木然,沒動。

年輕的戰士和王老師高聲說了句“放心”,二話不說,背上他,步伐矯健就往醫療點跑。

他生了一張娃娃臉,黝黑的膚色,雪亮的眼睛。一笑還有對可愛的小虎牙,看年齡也就二十出頭。

軍裝上沾滿了塵土和汗水的氣息,一邊還氣喘籲籲地安慰他:“……小夥子,不怕,哥哥夜路走的穩著呢。這樣,哥哥給你唱首歌吧。”

他也不管靳騫應不應,用部隊裏拉歌的方式,氣勢昂揚地唱了開來。

下了一整夜雷暴雨。夜色深深的街道裏,和著新聞的滾動播報,那歌聲聽起來豪邁又蒼涼。

卻聲聲唱在靳騫心上。

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王老師和她丈夫、兵哥哥、包括疏導他的心理醫生,那些好,他都知道。

只是爸爸媽媽一夜之間,杳無音訊。他真的說服不了自己。

蘆安懷輾轉抵達時,靳騫已經好了不少。雖然仍是沉默,但你問他話,他也可以答了。

不論是醫生還是王老師,都建議他帶靳騫換個新環境,別留在這,去別的地方念書。

蘆安懷早有此意。他在越州服裝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早就喊妹妹妹婿一起過來,但那兩人總推說過兩年。

他整晚整晚的失眠悔恨,頭發一抓掉了一把。

要是當初自己態度強硬點,說不定妹妹就聽他話了。

可在他意料之內的,靳騫拒絕了,他不肯走。

這兩天,靳騫每晚都在拼命回憶,蘆安風和靳賦和他說過的每句話,一個字一個字輸進手機裏,生怕隨著時間流逝,自己有一天會忘。

他……不想忘。更不敢忘。

身邊每個人都在勸他忘掉這段灰暗的過去,向前看。

可那過去有靳賦和蘆安風,明明很好,他們為什麽非要騙他忘掉。

等學校復課,靳騫也照常去上學。只是沒了那個廚藝普通到,連早飯的荷包蛋都會煎糊的媽媽了。

蘆安懷也不肯走,生意交給別人代管,一心一意留在這陪伴外甥。

自震後,四面八方的援助和捐贈不斷,因為訊城底下不少縣鄉受災頗為嚴重,連市區也分配到了不少。

有日本小朋友手折的很多紙星星和千紙鶴,上面寫了許多祝福的話語,只是大家不太看得懂。

我們的同胞更務實,捐錢捐物,對口援建絲毫不含糊。

越州是對口援建訊城全境的地方。當地個人、或是企業聯合會的捐贈也源源不斷飛來,這在當時並不是什麽稀奇事。

那一天,王老師單獨把靳騫喊到了辦公室。

說越州當地不少醫療器械公司聯合,捐贈給震區學校學生急救包、家庭必備藥品等物品,只是分到他們班的,箱子打開,裏面還躺著……一張淡藍色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