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白帝熙和(第2/3頁)

“白斐,你來啦?”季遙歌似有些醉意,帝王靈骨與凡人不同,大抵受天地厚愛,吸納起來影響也更大。

“弟子來遲。”白斐將戰盔取下,平靜道。

季遙歌仔細看他。三十出頭的白斐不再年輕,白家人俊美得略顯女氣的容顏,已經在這十五年風刀霜劍裏被磨得粗礪,他下巴的胡茬還沒剃去,皮膚黑了許多,不再有少年時的棱角,平靜得像潭深不見底的池水。

即便是今日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這樣突兀的重逢,他也聲色不動。

六年歲月變遷,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那一聲“師父”,再也不是昔日飽含感情的叫喚,陌生冰冷,埋了太多太多難以訴盡的情緒。

她聽得出來,卻無意深究。緩緩站起,她將他拉到座前,輕按他的雙肩,讓他坐到這天下至尊之位。

多年前的承諾,她已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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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帝京初雪,滿目皆白。

白斐的封帝大典,就在初雪結束後的第七天。戎甲褪去,玄衣纁裳著身,毓冠垂簾,為這一天,他等了十五年,從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再到盛年。

半生已去。

大典那日,他於高台俯望,百官叩首,唯有一人,站在慕仙台上,遙遙對望,卻彼此看不到對方。

事隔三百多年,白氏再掌天下,史稱後郅,白斐為後郅高祖,改年號為熙和,後世稱其,熙和帝。

大典結束便是論功行賞,封官授爵,嘉獎三軍。詔書一道道頒下,其中最受矚目的便是封後大典。梁英華於同年十二月遷入帝京,居東萊後宮最大的坤昭宮,那是歷代皇後所居之殿。白斐果然守諾,策立皇後的詔書於她入宮之日便與皇後金印一並頒下,並昭告天下,梁家亦授爵封侯,一時風光無兩。

同樣風光的,還有長嵐宗。

季遙歌當初與長嵐宗做了約定,只要明禦一死,長嵐宗便會派人直攻臨星閣。她在閉關之前,給袁敬仙發了傳音,故在她閉關的兩年內,長嵐宗已將臨星閣徹底鏟除,此後整個衍州,長嵐宗便為天下第一大宗,故封國之聖宗。

袁敬仙為國師,入主臨星閣,並將臨星閣改名“長嵐萬象”。

而季遙歌的身份沒有任何改變,仍舊只是帝師,同時也是大淮妖妃,在眾臣非議之下,被白斐留在宮中,賜暫住洛芳宮。

“師父,衍州三十六城尚余沐術。你乃帝師,又孑然一身,不如留在宮中繼續輔佐朕。天下大安,方是師父故人所願。”他在雍和宮中,懇切相求。

第二年,慕仙台上慕仙樓建成,他親自將其迎入慕仙樓,並將此樓賜其修行起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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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舊更叠,百廢待興,朝野上下君臣一心,勵精圖治。

熙和二年,百官進言,勸新帝擴充後宮,綿延子嗣。同年夏,梁後親自替白斐選妃,擇定妃嬪五人,美人數名,充入後宮。為安梁家之心,白斐將梁後所出的嫡長子立為儲君,後宮一應事宜均交由梁後主持,並所有妃嬪侍寢之事也由梁後定奪。只不過白斐忙於政務,踏入後宮時間並不多,大部分時間去的也是坤昭宮,除皇後之外,不曾專寵一妃一嬪。

季遙歌見白斐的機會也不多,雖為帝師,但白斐已經不再向她說起朝堂之事,當初那句“輔佐君王”像是戲言。偶爾見到,白斐身上的殺伐之氣已斂,面上帶笑,待人謙遜,確有仁君之範,便是在她面前也依舊恭敬,只是那恭敬中多少透出身居高位的傲慢。

師徒漸行漸遠。

是以宮中雖有慕仙台,但季遙歌又怎願長留宮中?眼見大局已定,她來去自如,在人間遊歷,一年呆在皇宮的時間,不過兩三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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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三年,沐術稱臣歸降,王子兀真進京遞臣書,白斐在宮中賜宴兀真與群臣。

恰逢季遙歌聞此消息,趕回宮中。衍州三十六城幾乎大定,不過畢竟戰禍綿延多年,民生仍舊凋敝,國基未穩。季遙歌有心再助他最後一臂之力,將這兩年間四野遊歷之所得,撰作文書贈予白斐。

“師父有心了。”白斐收下她親筆所書之稿,略翻了翻,便令身後宦人收下,“師父不去前頭與眾臣飲酒同樂?長嵐宗的薛仙君也來了。”

戲酒之音隔著蓮池傳來,嘈嘈切切。宴席過半,白斐被季遙歌請出,二人在池畔小亭相見。

季遙歌見他臉色淡淡,喜怒不現,只道:“不了,我不喜歡。”

“倒是朕忘了,師父性情淡泊,不喜歡喧嘩。”白斐不強求,往亭下邁了兩步,溫道,“朕與師父有段時日未見,心裏掛念得緊。師父陪朕走走?這蓮池夏荷已綻,景色秀美……”說著頓了頓,有些自嘲,“我又忘了,師父在這宮裏呆過四年,想必風景再好也已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