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3)(第2/3頁)

晚晚吸了吸鼻子,三兩下擦凈眼角的淚,牽起她的手。

“走,我們去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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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一個長坡下去,就是小鎮上最大的市集。時隔大半月之久,這裏一片復蘇之象,非常熱鬧。

哈丹說,她哥哥哈桑平時會來這裏幫叔叔殺魚賺些零花錢。

不過那點微薄的小時工工資,總會被父母拿去“貼補家用”,如果有幸幸免,哈桑會帶著她去市集上買柿餅吃。

哈丹年紀小,只知哥哥辛苦殺魚幫工賺來的錢被父母剝奪走了,卻不知到底的用途。但晚晚猜,那錢多半是用來買毒品了。

即使微不足道,杯水車薪,甚至不惜把哈丹賣掉,他們的父母還是要吸毒。

這場洪澇,讓他們失去太多太多了。除了錢,還有人性。

“姐姐,慢一點……我、我快跟不上你了。”

哈丹踉踉蹌蹌跟在後,剛喊出聲,就狠狠跌了一跤。

晚晚回去扶她,看到鮮血從她腿上的傷口裏潺潺流出,狠狠地抽了口氣,“哈丹,沒事吧?”

之前喊著要找哥哥的時候,哈丹還哭得氣兒都喘不勻,這一刻出乎意料的堅強。她強憋著眼淚,搖了搖頭:“不疼。”

“姐姐帶你回去處理一下……”

晚晚還說完,哈丹再次堅定地搖頭,甩開她,跌跌撞撞地往市集門口跑。

晚晚只得跟上。

進去找了一圈,找到哈桑平時在的攤位,又問了周圍的人,都說沒見到他。

倒是那個被哈丹叫作叔叔的大胡子男人用刀背拍著魚頭,大聲地對哈丹說:“哈丹,你這樣一直在外面跑,說不定你哥哥也去找你了呢?他可能找不到就回家了,指不定這會兒在家裏挨你爸媽的打呢。”

哈丹只聽他這樣講,就紅了眼眶,轉身又朝市集外頭跑。

她腿還傷著,步子卻很快,逆著那個大長坡一直向上、向上跑,快要跑到天邊的烏雲叢中去了。

晚晚緊跟其後,差點兒就被甩開一大截。

長坡之上,是一片青黃不接的田野,盡頭連著一叢高高低低的土坯房。

那裏是哈桑和哈丹的家。

洪災之前,這座邊陲小鎮上就是如此落後破敗的景象了。

老化了的電線將搖搖欲墜的房子幢幢連接起來,道路泥濘,房屋之間的空隙促狹閉塞,只容一人通過,外墻破敗不堪,青苔遍布,到處都是腐朽的氣息。

她們從屋內尋到屋外,都沒有見到哈桑。

哈丹又一次嚎啕大哭,又踢又打,腿上的傷口裂開了,鮮血潺潺直往外冒,把她臟兮兮的小腿又洗了一遍顏色。

晚晚好言好語地哄她,“哈丹,我們去包紮一下吧,去醫療站。說不定你哥哥已經回到醫療站去了呢。”

“……真的?”哈丹淚汪汪地擡頭。

晚晚驀地信心倍足,“對呀,我們找了一大圈,那裏還沒找呢,說不定他回家沒看到你,想到你也可能去找他了,就又回去了呢。”

哈丹這下終於不哭了,捏住晚晚的裙擺,定定看著她:“姐姐,那你帶我去。”

“——哈丹?你跑哪兒去了?”

一個黑皮膚、瘦長臉,身形幹瘦的女人在門口把她們堵了個正著。

哈丹立刻竄到晚晚身後,“媽、媽媽……”

女人看了看晚晚,擰著眉,神情不悅,“你又是誰?”

晚晚注意到女人胳膊上遍布著針孔留下的青黑色疤痕,小臉霎時白了,哆哆嗦嗦地回答,“哈丹……摔傷了,我帶她去醫療站那邊……包紮一下……”

“你是醫療站的人?”

“……嗯。”

“哈丹,過來媽媽這裏。”女人最後看了晚晚一眼,伸手就把哈丹拉了過去。她蹲下來,語氣柔和了些:“媽媽不是說了下午帶你去買裙子嗎?你半路跑哪兒去了,真是急死媽媽了。”

哈丹推拒著女人塞去的新裙子,“我、我不想穿裙子……媽媽,我不喜歡……”

“媽媽給你買的,你怎麽能不喜歡?”

“我……我不……”

哈丹身形薄弱,怎麽也拗不過大人的力氣,三兩下就被女人拖到裏面去了。

她三步一回頭地回望晚晚,眼淚啪嗒啪嗒又掉了下來。

出於擔憂,晚晚還是沒走,想等哈丹出來找個借口帶她去醫療站,說不定回去就能見到哈桑了。

總比待在這裏好。

稍待片刻,一個男人回來了。

他有著同樣黝黑的皮膚,皮包骨頭,雙頰凹陷,形容可怖,氣色懨懨的。他應該就是哈桑和哈丹的父親。

他不善的目光在晚晚身上來回遊移,晚晚不敢看他,低下頭,站到另一邊去了。

他跟哈丹的媽媽進去說了很久的話,是方言,晚晚聽不懂。過了陣,哈丹媽媽出來,朝她喊了聲:“小姑娘,進來坐坐嗎?”

晚晚看著她,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