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18)(第2/6頁)

他沒聽康泰亨說完,匆匆掛了電話,拿起外套和槍,捏緊了車鑰匙就奪步飛奔出去。

林槐剛在下面的餐廳吃過飯,要往出走,見沈知晝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叫住了他。

他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一身紅衣,嬌媚婀娜的女人,女人與他形態親密,還笑吟吟地跟沈知晝打了個招呼。

她稱他為沈先生。

沈知晝根本顧不上理他們,一頭紮入雨中,上車後一腳油門下去飆上高速,直往伽卡而去。

南城距伽卡車程四五個小時左右,按康泰亨給他的期限,他完全能在今晚零點之前抵達。

可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那時候。

他急得面色如紙,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努力控制住自己,才不至於手抖,死死地握住方向盤。

雨勢加急,整片整片地糊在車前窗上,像一張巨大的網,悶頭砸下,要套牢他,讓他無處可逃。

他才發現,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廣袤。群山環繞,滄海桑田。

可如蜉蝣般渺小的他,卻無處躲藏。

一個加急轉彎,稍不留神,車輪在地面打了下滑。

他匆匆調整方向盤,和旁邊一輛巨型重卡擦肩而過,巨大的呼嘯聲擦著他耳膜過去,刹那之間,離死亡幾乎差之毫厘。

車速穩下來後,他仍驚魂未定,深深呼吸著。

這時,電話又響了。

輕快悠揚的鈴聲,這一刻卻像是催命符。

他匆匆將藍牙耳麥塞進耳朵,看都沒看是誰就接起,神經繃成了一根僵硬的弦,一絲一毫都不敢有所松懈。

直到那邊傳來了程嘉樹的聲音,他才稍松了一瞬的神,接著,就出離憤怒地喊道:“程嘉樹,你告訴我,這到底他媽的是怎麽回事?康泰亨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你告訴他的?你都是騙我的!對嗎——”

他不可抑制地發抖,不僅是因為憤怒,還有害怕。

他現在,誰都不敢相信了。

他本來就不該相信任何人,多少年來他都是如此,可他卻輕信了程嘉樹。

那天,就該一槍殺了程嘉樹,管他是黑是白,是毒販,還是什麽狗屁臥底。

程嘉樹卻比他還要憤怒,怒喝著:

“沈知晝,你他媽有病吧——我如果騙你,我給你打電話幹什麽?我早告訴你要小心了,你既然跟著林槐走了,就不要回來了!你回來會死的,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

剛才的底氣失了大半,他囁嚅著唇,不知不覺緩下聲線,思緒也有那麽一刻地飄忽,這一刻卻不知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情緒才好,只是喃喃地重復著。

“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我會死。”

程嘉樹更無法理解:“那你還回來幹什麽——你找死嗎?還不回去?!”

“我不知道……”

“……你是瘋了吧?”程嘉樹深深地嘆氣,“沈知晝,你是不是瘋了?你是這幾年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是嗎?你照照鏡子,你他媽就是個毒販,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我告訴過你,惡人就要有惡人的樣子,你不能心軟,該殺就要殺,該走就要走,你的心軟會害了你……”

“我沒有這麽心軟過。”他沉聲地打斷程嘉樹,一字一頓地說,“程嘉樹,我從來,從來,沒有這麽心軟過。”

“別回頭了,”程嘉樹嘆了口氣,說,“去港城吧,去哪兒都能活下去,你回來絕對會死的。”

“那你呢?”

“你別管我了,我已經回伽卡了,康泰亨看起來的確更信任我,目前沒什麽問題,”程嘉樹說著,語氣哀婉了不少,“我得了癌,早就是個將死之人了,我會在伽卡和康泰亨鬥爭到底,到我死的那一天,雖不光彩,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我以為,你之前說你得病,是在跟我開玩笑。”

“開玩笑?”程嘉樹蒼涼地笑起來,“你不是開著我的車麽?車鬥裏有我的診斷報告書,你不信我,可以看看。”

“沈知晝,我從來沒跟你開過玩笑,如果我跟你開玩笑,我有意騙你,我真的想殺了你,四年前你來伽卡那天,我就不會阻撓康泰亨注射毒品給你,我現在也沒必要給你打電話,你不懂嗎?”

沈知晝有些哀戚地擡眼,看到那個標示著距離伽卡還有200公裏不到的路牌,他漠然地說:“程嘉樹,我回不了頭了。”

“什麽回不了頭?你下高速直接再掉頭走啊?!”

“我當不好一個壞人,我可能也當不了好人了,”他低啞地說,嗓子中像哽著一把沙,“我要殺了康泰亨。”

“真他媽瘋了,”程嘉樹一怔,隨後冷笑起來,“你現在就跟那天開車撞我一樣,恨不得開著這車去撞死康泰亨吧?還有,對那個小孩兒開槍的時候……沈知晝,你真的瘋了。你分不清是非好壞,分不清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