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1)(第2/3頁)

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內鬼,簡直像一顆老鼠屎掉入了熬好的湯內,著實惹人不快。

“是誰呢?”

林槐陰陽怪氣地笑起來,別有深意地瞟向了沈知晝。

林問江和林榣的目光隨著他,也看向沈知晝。

哢噠——

沈知晝擺弄打火機的動作略一頓,掀了掀眼皮,微擡起倨傲的下巴,冷冷地瞧著林槐。

面色如常。

“是你的人,”林槐下了結論,走過來,一手撐在桌面,傾身過去,陰鷙的目光鎖住面前面容倦冷的男人,“要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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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仔滿身是血地被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扔回地面。

他的大腿上錯綜著大大小小的傷痕,鮮血浸濕了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紅得要滴下血來。

血痕如鮮艷的蛇蔓草,蔓延而上。

他奄奄一息,氣薄如縷,艱難地喘了兩口氣,聽到幾個男人的其中之一說:“槐哥說讓我們先走。”

聽話的那人踢了一腳地上的虎仔,問:“他呢?”

“槐哥說他過來處理。”

“行,走吧。”另一人扔了煙,插著兜走過來,又狠狠地朝虎仔的腹部踢了兩腳,聽到虎仔在地上連連呻-吟,哂笑起來:“還活著呢?一會兒你就知道,活著才是最痛苦的。”

虎仔闔住青腫沉重的眼皮,意識稀薄之際,不知過了多久,於飄蕩的神緒之中,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飄近了。

“別、別打我……”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求饒。

剛嗚咽了一聲,來人在他身前蹲了下來。

沈知晝因一路奔來而有些喘不上氣,看到虎仔被打成了這樣,見慣生死與血腥的他,也不由地心驚肉跳。

“怎麽弄的?”

虎仔看清了男人的臉,沉沉低吟:“晝哥……”

“你怎麽樣?”沈知晝沉著聲問,手指勾開虎仔的衣領,簡單檢查了一下傷勢,“誰打的你?林槐?”

“是……林、林槐的人……”虎仔吞吐著血沫,滿口血腥,半側牙都碎了,幾近說不出話,但還是拼盡了力氣勸阻著沈知晝,“晝哥,你快走……他們就是要騙你過來,你快點走……”

“是我自己來的。”沈知晝嘆氣說。

“什麽……”

“林槐說,抓了個內鬼,”沈知晝抿著唇,眼神倏忽凜冽下去,淡淡地說,“他說,是我的人。”

虎仔辯解道:“我……”

“我知道,你不是。”沈知晝打斷他,不無心痛地說,“我也知道林槐是騙我過來的。”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

“我不來,你不就會因我而死嗎?”沈知晝蹲坐在一旁,垂著頭說,“我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

“懂嗎?”他冷冷問。

虎仔愣愣點頭。

他渾身猶如散了架一般,強撐著自己坐起來,靠在墻上,捂著隱隱生痛的胸口喘著粗氣,苦笑著:

“晝哥是……來救我的?”

沈知晝抿著唇,沒說話。

林榣說,讓他先過來這裏等林槐過來,她會保證林槐不會殺虎仔。但林槐擺明了是要他過去。

“那年在伽卡,也是你救了我。”虎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程嘉樹要殺我和阿闞……你說你保證我們倆沒有叛變,你替我們做擔保。”

沈知晝默然不語,擡眸,看向門外。

外面光線漸弱,時間幾近黃昏,一日之中的逢魔時刻。

說不出的詭譎。

“我女兒……要出生了,說真的,我……我還不想死,”虎仔自顧自地笑笑,“晝哥,你識字的吧?”

沈知晝依然不言,目光愈發寡漠。

“之前,阿闞還張羅著讓你幫忙翻字典,給我女兒起個名字……”

虎仔抻了抻疼痛的腿,“我雖然不識字,但我也知道……那警車長什麽樣……你前幾天,是不是跟一個警察見了一面?”

“……”沈知晝抿了下唇,目光冷冷地橫過去。

剛準備掏身後別著的槍,虎仔沾滿鮮血的手就按住了他。

“你放心,我什麽也沒對林槐說。”

“……”

虎仔眼神亮了一瞬,又暗了,不無誠懇地說:“謝謝晝哥來……救我。”

“我不是為了救你。”須臾後,沈知晝才淡淡地說,“我是為了救我自己。”

“我知道。”虎仔說,“我也是為了救你。”

“……”

“那年要不是你……我和阿闞早就被程嘉樹殺了。”虎仔翻身坐回去,擡起眼,這個廢棄倉庫的大門口終於出現了幾道人影,他有些痛苦地說,“咱們也……扯平了,我也不欠你了。”

林槐和林榣,還有林槐幾個身強體壯的手下走了進來。

林榣的臉上掠過陣陣慘白,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沈知晝頭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驚惶的表情。

林槐冷冷睥睨下來,看著地上的沈知晝和虎仔,雲淡風輕地笑著問:“等我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