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沒幾日,到了陽歷年,現在大家都講究一個新,提倡不過舊歷年了,過陽歷年,學校裏面都放假了。

到了年關底下了,總要熱鬧一兩個月了,各大梨園的角兒都很是積極的參加義演,義演來的錢都用來給貧苦人家發米買棉花的。

而且是義務戲,老少皆宜,來的人什麽都有,雖說是一分錢不拿,但是沒有人不當回事兒的,都是極為盡心盡力的唱,不偷一點兒的懶,而且好多角兒是等著的,等著在台上一鳴驚人,因此絲毫不敢馬虎。

正是由於聽眾廣泛,人山人海的,更要拿出來十二分的精神來,不敢懈怠。

那禎禧恰好有假期,老爺子別的愛好沒有,也不出門了,只是愛聽戲,尤其是年底的義務戲,他是必定要到場的,是個沒有錢的票友。

年輕的時候還想著下海去,去當個有錢的票友,可是到底是年紀大了。

到了天兒還是黑著的時候,那禎禧穿戴好了,脖子上系著一條紅圍巾,四太太趁著空兒做的,穿著一身粉色的棉袍,下面配著鹿皮絨的靴子,極為俏麗。

上海那地兒暖和,因此郵寄過來的衣服,是不夠保暖的,還是北地裏的衣服保暖。

“帶著傘,要是下雪了,就雇車回來,別省錢。”

四太太隔著窗戶喊,她在那裏煮肉餃子,想著給吃兩口走。

那禎禧笑嘻嘻的,“奶奶跟我一起去才好,不然一年到頭出不了幾次門。”

“我們雇傭的是小驢車,您就是不去,也是這麽些錢,一點兒也不省錢。”

四太太笑了笑,端著碗出來,“我不去愛那個熱鬧,你們自己去,吵的人頭疼。”

那禎禧端著碗,香的很,白菜肉餡兒的,冬天吃不膩的,要轉身,瞧著三姨娘在裏面坐著,火光一閃一閃的照在臉上,頭發也帶著白絲兒了。

她是特意早起來幫著捏餃子的,怕四太太忙不過來,冬日裏不忙,劉媽回老家去了,她丈夫來接回去,要住一段日子了。

不由得問了一句,“姨娘跟我們一起去吧,平日裏見您愛哼曲兒。”

三姨娘沒想到問自己,她連忙站起來,說實話,城裏這麽多年,沒有出去逛過。

當人家妾的,又是後宅的,沒有那個自由,她也不想著出去,家裏有吃有喝的就滿足了。

義務戲想著是很精彩,跟以前鄉下的戲不一樣,可是要她去,她又怕自己出去什麽也不知道,讓人笑話了,又是跟著老爺子跟那禎禧出去的,怕不自在。

那禎禧多明白,“姨娘不用拘束,到時候我們到了地頭上,找個位置坐下不用動就是了。”

“要是想去看看,只管跟著我們去,再沒有什麽其他的事兒的。”

三姨娘又去看四太太,四太太索性摘下來圍裙,知道她拘束,“走,我索性一起去,多年沒出門兒了,今兒我們就讓這孩子帶著,好好兒的去逛逛。”

三姨娘感激的看了一眼四太太,這許多年,四太太跟她,朝夕相處的,說句難聽的話兒,就是個狗兒貓兒的都有感情了,更何況是這麽大一個人,平日裏幫著操持家裏面,任勞任怨的。

人多了,那禎禧先一步出去,等著她們換衣服去,給驢車師傅多幾個錢,“您收著,問起來就說是一個價兒的。”

師傅笑了笑,放到褡褳裏面,“姐兒孝順。”

雖然是走的早,但是到的時候不算早,開了園子等著進去,人已經不少了。

這樣的大集會,上面的吃的多了去了,那禎禧自己有錢,掏了腰包,先從包裏面掏出來瓜子跟花生,對著四太太笑,“想著到這邊不能缺嘴,特特的從家裏帶來的。”

四太太笑這對三姨娘說,“這孩子,打小兒沒缺著,倒是會過日子的很。”

那禎禧就當沒聽見,都是小事兒,有賣各種小食糕點的,要了幾碟子,“要是有想吃的,盡管叫來,今兒保管不讓大家花一分錢。”

這話說的,就連老爺子都笑了,“你這丫頭,看起來荷包裏面有點兒。”

她聽得昏昏沉沉的,不愛看文的,耳邊一陣陣的叫好聲,她眯著眼睛,太陽打在臉上,倒是暖洋洋的。

再有一陣喝彩聲,突然來了個說相聲的,青布大褂,一雙黑色千層底兒,這是正兒八經規矩的樣子,說相聲的,永遠是這一身兒。

鼓掌的人稀稀拉拉,看起來就是名氣不大,但是一開口,逗得人冷笑,她瞬間打起來精神,擡著眼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竟然是小方。

只見他跟以前一樣,只是見沉著持重了許多,但是還是早先的樣兒。

她問老爺子,“您還認識他嗎?”

老爺子沒說話,良久才比劃了一下,“不是走了。”

指了指城外的方向,小方時候走了啊,到了城外去了,怎麽就又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