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全

院中人聽得這聲怒喝,幾乎是齊齊看向李復儒。不過是須臾間,各自已不動聲色地擺好了最好的迎接姿態。

鞏氏淚水漣漣,掩帕抹淚。

段雯秀扶著母親,一臉悲傷。而李錦笙,則是大度端莊的模樣,不過緊咬的唇和淚中飽含的淚水訴說著心中的委屈。

李錦素差點要為這一家人鼓掌喝彩了,情緒轉變如此之快,不愧是在內宅中的浸淫長大的,各有對付男人的手段。

李復儒已經到了面前,看到跪在地上的兩個女兒,再看一邊搖搖欲墜的鞏氏,眉頭鎖成一個川字,褶出深深的溝壑。

“三娘,你說,你是不是又惹什麽事了?”

李錦素心下冷笑,真是一個好父親。她明明是跪著的,身邊還有李錦笙,他居然一開口就質問是不是她犯事。

沒娘的孩子是根草,縱是有爹也是沒爹。

“父親,女兒沒惹事。紅綾和朱絹犯了錯,我本是要將人發賣的,母親說怕有內情要好好查一番,將她們二人關進柴房,誰知祖母也知道了…派柴媽媽過去了。她們自小跟著女兒,女兒實在不忍心見她們受苦。我去求祖母,祖母睡下了,大姐姐說此事應該來求母親,我就來了……”

“父親,三妹妹說的不盡是事實…祖母年紀大了,病才剛好。三妹妹自己院子的事,反倒驚動了祖母。祖母是個眼裏容不下沙子的,既然那丫頭胡亂攀咬,自是要審個明白。女兒不想三妹妹擾了祖母,這個才將誆到母親這裏。母親是當家主母,此事交由母親處理,最是妥當,父親您以為如何?”

李錦笙的一番話,顯然是說到了李復儒的心中。說實話,幾個女兒中,他最喜愛的就是長女。長女賢良端莊,有大家閨秀之氣。

段雯秀雖也不差,卻終不是親女。

三娘……不提也罷,處處惹事,丟盡他的老臉。四娘…像她那個生母,唯唯諾諾,上不了什麽台面。

他上前一步,將要扶長女,瞥見旁邊淚眼巴巴的三女兒,莫名一窒。三娘長得像佟氏,常令他生出愧疚之情。

段雯秀暗恨,就是因為她不是李家女,無論她做得多好,表現得多好,父親從不多看一眼。即便是偶爾誇獎,也是礙於母親的臉面。

“父親,大姐姐說的也不盡實。母親憐三妹妹年幼,怕她被下人哄弄了,這才將那兩個丫頭關進柴房,容後等查清稟明父親再作定奪。不想祖母那邊知道,直接派了柴媽媽過去,聽說已經用上刑了。既然祖母接手了,母親自是不好再管。是以,三妹妹來求,母親著實為難。”

李復儒恰要扶大女兒的手趁機收回,背到後面,輕咳一聲,“母親已接手此事,料想能處理得清楚。”

“正是這個理,妾身也是如是想的。母親當家多年,一向賞罰分明,極有威信。妾身來處理此事叫不如母親來得更妥當,所以三娘來求,妾身委實為難。”

鞏氏這般賢惠,頗得李復儒的心。

闔家上下都是知禮的,他李家清貴人家,最講究臉面,行事極重規矩。偏生家裏出了一個三娘,處處與人對著幹,著實令他頭疼。

“三娘,你哭哭啼啼去擾祖母的清靜,著實不該。你大姐姐無奈之下,帶你來找你母親,也是怕你再鬧下去,傷了你祖母的身體。你別鬧了,回去歇著吧。”

說完,看向了鞏氏,道:“辛苦你了。”

鞏氏立馬動容,眼中含淚含情。

段雯秀忙過去扶李錦素,“三妹妹,你起來吧。”

李錦素不動,擡頭看著那個憐香惜玉的男人,覺得無比的諷刺,“父親,女兒求祖母求母親放過那兩個丫頭,不單是因為我們的主仆之情。更重要的是,為了我們李家的名聲。”

她這番話,令李復儒重新皺了眉,轉身看過來。

“你這話何意?”

“父親,您是禦史。朝堂之上,您立身嚴正,人人稱贊。若是因為家中出了人命,或是鬧大了傳揚出去,有損您的官聲。再者,苛罰下人,縱是有理,別人也會私議我李家無寬宏大量之心,失了讀書人的氣度。女兒不為自己,為了李家上下,求父親將此事大事化了,小事化小,容女兒找個人牙子,悄悄將她們發賣。日後別人說起,女兒也無愧於心,當得起一個義字。”

李錦笙心裏已經肯定,以三娘之蠢,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必是有人在背後教了,而那人一定是四妹妹。

鞏氏也驚訝,這原是自己常用來順老爺心意的話,怎麽被三娘學了去。果然是開了一些心竅,都學會這一招了。

李復儒眯起了眼睛,三娘說得不無道理。

“事情是你院子裏出的,你祖母和母親是怕你年紀小處理不來,才想著替你處置。她們一片拳拳護你之心,你當銘記於心感恩不盡。既然你心裏有了成算,就按你說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