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大一口無妄之鍋就這麽扣在了江茗頭上。

依著江宛的話,便是暗中肯定了齊思琦先前那番話,說江茗在市井裏混的多,大家閨秀不應會的也會,不該懂得甚懂。然後又將他與殷楚湊成了一對野鴛鴦,兩人早先就見過,江茗又使了那套野路子的東西,入了殷楚的眼。殷楚為給江茗出頭,這才在眾人面前落江宛的面子。

可她精湛之處便是句句將自己置於受害者的地位,好似見了江茗有多歡喜,自己又感懷親生父母離世,原已經是強撐著歡笑的了,可江茗非但不領情,還與外人說她的不是。

除此之外,她還加了一層,那便是江茗在外十來年,半分子女孝心未盡,可如今一回來,就要把江宛趕出去似的。

人呢,總是偏向於自己熟識的人。江宛在華京中名聲本就大,又有眾多裙下之臣,見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俱都憐惜不已。有些原與江宛交情不深的,也因聽了江宛所說,覺得江茗有辱宸觴會貴門子弟的風貌,不屑於江茗。

可他們未曾想到,原本這將府千金的位置就不屬於江宛,她親生父母沒了又如何?難道那不是她原本該在的位置嗎?而江茗才是真正的將府嫡女千金,她就算是在市井裏混了,也是迫於生計。而這本不是她應當經歷的,而是替江宛過的。

相較之下,所謂的在將府裏替江茗盡孝道,又算得了什麽呢?

江茗冷笑,尚未說話,就聽門外有小廝通傳,陸湛之來了。

江茗看著懷寅公主在旁,就要撲上去同江宛大戰三百回合的模樣,連忙在席下握了懷寅的手,小聲說道:“切莫同她們一般見識,我去轉轉,透透氣。”

懷寅公主連忙說道:“我同你一起。”她怕有人跟著江茗,欺負她,一時俠肝義膽便起,想要護著江茗。

江茗搖了搖頭,“有憐鶯陪我便是。”

說完,她便起身離席。她思量著原本陸湛之便是世家子弟,自小禮字當頭,若是見了懷寅公主同江宛爭執,就憑著江宛那身白蓮花的功力,懷寅公主必然是要吃虧。

雖然人前未必有人敢議論她,但心裏的感官總是不好。懷寅公主這般義氣直爽,若是因為江宛失了口碑,實在是不劃算。

她也想過,自己這般離席,給眾人臆想的空間便太大了。

人的諸多舉動,往往是由經歷和性格相互作用,鋪陳而成。若是此刻和江宛唇槍舌戰,她也料到江宛只要一個勁兒哭就是了,自己反而落得下風。

江茗雖不喜吃虧,但也不願意和江宛比拼哭功。弱者總是有理,先哭的總是引人憐惜。她自認還尚未落魄到需要哭兩嗓子討人憐惜的地步,更不在意這宸觴會大大小小的貴門子弟看法,何提在他們面前露出弱柔的一面?

想都別想!

她本也並不稀罕這將軍府千金的位置,原只想著將生意拓到華京來,手上這堆銀票有處花了,便想辦法解決戶籍問題,自己尋個地方出去住。

她邊想便走,身後的憐鶯卻是氣鼓鼓的,忿忿不平的說道:“宛小姐怎麽這麽說話呢?!咱們小姐來到華京這幾日,天天都在府裏呆著,哪兒也沒去,哪能和那什麽世子爺勾搭上?!這不是白白壞了咱們小姐的清白名譽?日後可怎麽嫁人啊?”

因著將軍府中,江宛被叫了一聲姐姐,可她畢竟不是親生的,所以大家都稱其為宛小姐,喚江茗為茗小姐,而不以兩人姐妹輩分稱呼。

江茗繞到峻崖園,內裏怪石嶙峋,枯柏橫枝,奇松送景,硬是在這小小的院落之中,營造出一幅層巒疊嶂的巍峨江山畫卷。

這如意閣占地甚大,其所在更是華京最為繁華的街段,鬧中取靜,開辟出如此天地,絕非一般商賈能為。加上這居內各處如此風雅,江茗倒想見見,這如意居的掌櫃是何等之人。

她同憐鶯說道:“怎麽光想著嫁人?不嫁人就不成了嗎?”

憐鶯第一次聽見有女子說出這種話,愣了一下,隨即連忙跟上江茗:“當然不成!不嫁人就生不了孩子。沒夫君,沒孩子,這女人是做什麽用的?日後孤苦伶仃,老了都沒個說話的,死了都沒人給殮棺燒紙。”

憐鶯這想法,就算放在江茗原處的現代,也有一大批簇擁者,更罔論古代了。

可江茗卻不是這麽想,她於這個書中的世界,原本就有疏離感,畢竟之前二十多年是在現代過的,只覺得錢才是最好的。

嫁了人,普通人家有婆婆小姑子,富貴人家有各類女眷,後院裏說不定還有姨娘庶子之類煩心,女人這一生,難道就是在後院裏鬥來鬥去互相為難的嗎?

而有錢就不一樣了,有錢就什麽都不缺。不缺能陪著說話的人,不缺山珍海味遊玩山水,看誰不舒服就用銀子砸死他。至於死了之後,那就是一捧土埋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