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眾目睽睽之下,殷楚站起身來,胸前衣襟已經洇濕了一片,就連保暖的大氅都卷了毛,垂頭喪氣的伏在肩頭。換做一般的世家公子,怕早就氣急敗壞了。可他偏偏神氣的很,沖著江茗揚了下下巴:“走吧。”

飛浮沒忍住,往前踏了一步,江茗微一擡手,擋住了飛浮。她沖殷楚笑笑:“好啊。”

不知為何,殷楚從她這兩個字裏,聽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感覺。

殷楚眉毛一揚:“夥計,你們這隔間,隱蔽嗎?”他是誠心想嚇唬江茗,想著她若是就此退讓了,自己就放她一馬。

誰知道江茗沒被嚇到,那夥計倒是哆哆嗦嗦的說道:“隱……隱蔽。”

飛浮就在身旁,對付這種從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不在話下。江茗根本沒在怕的,轉身就沖夥計說:“帶路吧,外面天涼,世子金貴,在外面凍壞了。”

夥計看著江茗姣好的面龐,他雖不知道江茗身份,但依舊覺得惋惜,不由得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麽就被這瘋世子給盯上了?

但他只是個茶館的小夥計,兩相權衡之下,覺得還是保住飯碗更重要,只好給三人帶路,進了茶館。

殷楚防著江茗跑了,特意走在她後面,低聲說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江茗轉頭,輕輕瞥了一眼殷楚:“倒是世子爺,您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殷楚足下一頓:“後悔?難不成你爹還會沖到我王府裏,逼我娶你不成?那可真是解決了一樁難題。”

江茗聞言,也不還嘴,只說:“世子爺,快點吧,衣服都要結成冰了。”

殷楚眯了下眼睛,說道:“之前我果然沒看錯,你就是想往本王身上湊!”

江茗肩膀聳了兩下,往木制台階上一走,腳下踩出吱呀的聲響:“世子爺說什麽呢?不是您讓我給您擦幹凈嗎?”

這確實是自己提出來的,可鬧騰了這麽久,臉上的水都快被風吹幹了!還擦個屁?!

夥計將三人帶到隔間,把茶一送,關門就跑,再也不願多作停留。他是不知道那小娘子是哪家的,但單單一個瘋世子,他就惹不起。

江茗打量了一眼這個隔間,確實如同那夥計說的——隱蔽,連個窗戶都沒有,隔壁也沒聽見什麽響聲,想來隔音效果還是不錯的,她對此很滿意。

殷楚往席上一坐,屋裏暖洋洋的,火爐早已經生了起來,熱氣帶著香餅的味道氤氳而出,這才讓他身上被水浸濕的地方稍暖了一些。

“你到底擦還是不擦?本世子沒時間同你胡鬧!”殷楚嘴上無狀,身子卻朝後退了一步,與江茗二人拉開距離。

“擦啊,你急什麽?”江茗一轉身,沖飛浮使了個眼色。

飛浮了然,直接撲了上去,一把擒住殷楚的手臂,另一只手將他的腦袋按在地上,嘴裏還說著:“擦你個大頭!敢欺負我家小姐?!”

飛浮手腳麻利,三兩下就把殷楚給捆了起來,撂在地上。

殷楚原也是懂功夫的,只因一直瞞著,在外人面前不好展露,差點就在飛浮過來的時候還手,幸好及時忍住,這才假意掙紮了兩下。只是在飛浮綁的時候用了些小旁門,讓她紮的不怎麽緊,自己只要用力一撐便能扯開。

一直旁觀著的江茗,這才從袖子裏甩出帕子,湊到殷楚面前蹲下:“世子爺,您可別亂動,一動就擦不幹凈了。”

殷楚心裏苦嘆,自己竟著了這小娘子的道兒。她是算著自己為了面子,不會聲張。就算聲張了,別人也會說是自己先行無狀,幸好這小娘子機靈,才沒被汙了清白。

江茗拎著帕子,手上用力在殷楚臉上一蹭,和洗盤子似的:“喲,世子爺,您這下巴怎麽了?”

早先喬靳便也看見了,殷楚下巴上有道新添的傷口,看樣子是昨夜剛添的,不淺,只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讓那俊秀的臉龐破了相。可他卻毫不在意似的,好似這傷口根本不是長在他身上的。

殷楚舌尖頂了下腮,眼睛微眨:“被些沒用的小玩意兒傷到了。”

江茗反諷:“既然是沒用的小玩意兒,怎麽又能傷到世子爺呢?”

殷楚一轉身子,仰面沖上,即便此刻極為不堪,可也不能墮了威風:“爺我都躺平了!你到底能不能擦了?!”

江茗站起身來:“擦啊,當然擦。就是世子爺臉上的茶水都快沒了,沒得擦了。”說著,她從桌上拿起一杯茶水,沖著殷楚的臉就澆了下去。“成了,又有了。”

江茗蹲下身去,專心給殷楚摘著臉上的茶葉渣,因著靠的近了,殷楚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橘香,溫馨中透著一絲冷清,是別處都聞不到的。待到江茗擦他那受傷的下巴時,他能感覺到江茗手上收了勁兒,還是有些輕重的。江茗身上那股味道偏生催人,讓他十分不合時宜地嘆了口氣:“若不是心疼我那方硯,也不會被擦這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