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這臨時搭起帳子裏只有他們三人, 難免需要自己動手行事。殷楚將那青釉瓷杯遞到江茗手裏,真真如他所說, 不熱不涼, 捂在手裏堪比手爐。

江茗掀開杯蓋看了一眼, 莫赫離站在一旁,也跟著掃了一眼, 他這才笑道:“還以為裏面有什麽寶貝呢?竟然連茶葉絲兒都沒的?”

江茗不以為然, 她輕抿了一口, 沖殷楚說道:“多謝。”

殷楚只淡淡點了下頭,並未多說什麽。

外面寒冬臘月,天氣愈發冷了。華京地處中原,一面背靠峻嶺山脈,綿長彎曲, 宛如天然的一席椅背。大胤恢弘百年, 誰也不知道當年太/祖為何將都城安置於此。或許是他征戰多年,只想找處歇息一下。坐於天地之間,面朝打下來的江山,看著千秋萬代子民生計。

他歇下了, 可大胤卻總不能歇下, 世世代代不能歇下。然而赤巖峭壁遮風擋雨,讓這個王朝愈發懈怠,那綿長山脈也不再是王朝小憩的席座,反而成了藏汙納垢蚊蟲滋長的溫床。

帳子裏燒著銀炭,溫吞緩慢的將這空間裏烘的暖洋洋。

江茗暖和了片刻, 開始小心打量身旁這二人。

殷楚見她眼睛飄忽來飄忽去的,好似在想些什麽,只坐在一旁微笑著看她。見她眉頭漸漸蹙起,便愈發覺得有趣。

莫赫離也挑著眉看著這兩人,過了半晌,他開口道:“就這丫頭?不會拖了咱們的後腿?”

殷楚淡淡說道:“這裏是你,還有,我和她,不存在咱們。是你別拖了我們的後腿才對。”

莫赫離被堵了一句,還擊道:“一會兒再看,要是和你之前說的不一樣,那我就用不著你們了。”

殷楚:“話別說得太早。你爹沒教過你嗎?知道結果前,先別急著嘴上占便宜,省得待會兒臉上疼得厲害。”

莫赫離不屑的哼了一聲,但大抵覺得殷楚說的有些道理,便也未說什麽。他目光轉向江茗,端詳了半晌,看到江茗都要發毛了,莫赫離這才笑了一聲:“你為什麽這麽看本皇子?”

江茗皺起眉頭,她怎麽看莫赫離了?分明是他盯的自己。

莫赫離又說:“為何你這丫頭看我,像我是一根烤好了的羊腿似的?”

江茗:“……”因著一時驚疑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忘記遮掩自己,方才盯著莫赫離,心裏卻在想該如何賺北胡的銀子。

莫赫離又問殷楚:“那咱們這兒有一個丫頭了,不是說了要有兩個嗎?那個呢?”

殷楚倒是反問道:“你剛才在她身旁,就沒看見個其他的女子?”

“看見了啊,如今門口站著呢。”莫赫離指的是飛浮,跟著江茗來了之後便候在了帳外。

殷楚看著莫赫離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半晌,這才開口:“是她身邊的懷寅公主!你拉個丫鬟回來有什麽用?!”

“丫鬟也能上場啊!”莫赫離這才方知自己弄錯了人,連忙辯解道。

“不能。”殷楚斬釘截鐵的說道。

莫赫離不服:“又沒規定說不能。”

“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殷楚說道:“懷寅自小喜歡騎馬,在現今同齡女子當中騎術一流。你若是將她叫來,咱們的勝算便又加了兩成。”

莫赫離往木椅上一坐,往後一靠:“我不去,要去你去。”

殷楚看了他片刻,低聲說道:“你欠我三百兩銀子,現在就還了吧。”

莫赫離聞言一愣,站起身來,恨恨的沖出帳子,將那門簾一甩:“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你記得劃去五十兩啊!”

他這一走,帳篷裏便只剩下江茗同殷楚二人了。江茗聽了方才莫赫離的那番話,猛然發現這北胡皇子才來華京沒幾日,怎麽就被殷楚坑的欠了三百兩銀子了?在坑銀子方面,自己竟然動手晚了?!

殷楚哪裏知道江茗心裏所想,他看江茗神情,倒是猛然想起,江茗畢竟是胤人,見自己這般同那北胡皇子莫赫離相識,豈不是會誤會自己?其他都還好說,萬一認為自己是個通敵賣國的,該如何是好?

殷楚清了清嗓子,將兩人結識的過程說了一番。

原是那日殷楚在華京中走,好巧不巧遇到了莫赫離同其親衛。莫赫離一見是殷楚,二話不說就把他攔了下來,並非因為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丟臉,而是因為讓他損失了一匹好馬,就要難為他。

殷楚何許人也,在華京眾人眼皮子底下都能帶著一張面具過活,在這莫赫離面前更加不逞多讓。

雖然莫赫離的心眼也不少,之前也讓人去打聽了那日京中騎馬的昭南王世子殷又琰是何許人也。得知殷楚不過是父輩爭奪皇位的失敗品罷了,便有些不放在眼裏。

依著他們北胡人的性子,當初爭位靖文帝竟然贏了,那便不應該留這昭南王府,以防日後發生什麽變故。莫赫離並未受過中原文化的洗禮,自然不知道什麽叫做名望歸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