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二更)

驚馬場上的沙塵驟然揚起, 迷了眾人的眼。

短短時刻,一匹馬從沙塵中驚奔而出, 另一匹馬卻不見蹤影, 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 伴著長長的嘶鳴聲,還有女子短促的一聲驚叫。

“阿姐!”江劭的喊聲在場上響起, 少年已從馬背上翻下來, 朝著江茗的方向急急奔去。

懷寅也被眼前的驚變嚇住了, 但下一刻她還是朝著江茗那側跑去。陸湛之跟著她翻身下馬,此刻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只一把攬住懷寅,急聲說道:“公主莫去,驚馬傷人。”

莫赫離也欲下馬查看, 但他回頭看了眼殷楚原本所在的位置, 見那處無人,便安下心來。雖然他不知道殷楚和江茗是什麽關系,但既然殷楚特地讓他去叫江茗,自然原本就是相熟。

這殷楚說來也怪, 明明是個浪蕩世子, 但總給他一種特殊的感覺,好似藏了些什麽。這大抵是一股野獸的直覺,莫赫離知道自己的直覺向來準,便對殷楚多了幾分留意。否則也不會輕易的被他誑去賭局,被他拉了一隊。

殷疇緊緊的勒住了馬, 那一時刻,他離江茗最近,明明可以伸出援手,但他幾乎是想也未想,便瞅準了時機將馬球打向球洞。

雖然他對江茗有意思,但那不過是兒女之事。在他心裏,皇位、權勢自然是要比這些更重要的,他雖然荒唐,但卻不至於太過失了分寸。更何況,這不過是個女子罷了,自己日後是要繼承皇位的人,天下女子皆任自己摘采,何故會為了這一個失去今日父皇的盛情?

但此刻他也眯緊了雙眸,想看看那鋪天的沙塵之後究竟是何情形。

李舟然是事外人,與江茗幾乎毫無瓜葛,自然最為冷靜。他翻身下馬,走到殷疇馬前,拉住嚼繩,勸道:“此處不安,殿下還是稍稍後退,以防受傷。”

江宛與齊思琦互換了個眼色,也連忙朝那頭望去,齊思琦嘴裏不停的說著:“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控住馬,也不會這樣了。”

江宛一邊安撫匍匐在自己懷中的齊思琦,一邊說道:“也不怪你,若不是北胡皇子沖來,誰也不知道會有這般變故。更何況你未曾受傷,也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球洞前原本就多生事端,是以方才我才說妹妹這般不妥,可她卻不願聽我的,否則也不會……”江宛長長的嘆了口氣,面有戚戚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沒能好好勸說她。”

江劭奔到一半,卻猛然停住腳步,面上似有喜色,低聲喚了一句:“阿姐?”

沙塵中漸漸浮現江茗的身影,她身板挺直,一身騎服雖沾了些灰,卻更似從戰場裏走出來的颯爽女將,高高馬尾在後飄揚。

江茗向前走著,她走過江劭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又慢慢的走過懷寅的身旁,向她點了下頭,微微一笑。她繼續往前走,走過殷疇和李舟然身旁,走過莫赫離身旁,最後停在了江宛和齊思琦的面前。

江宛和齊思琦顯然沒想到江茗竟然能全身而退,仔細打量她,也未曾在她身上看到半點傷痕。齊思琦咬了下牙,沒想到這麽些距離,竟然能讓她逃了。

江茗掃了一眼二人,冷聲說道:“看見我還活著,很驚訝?”

江宛這才反應過來,抿了下嘴唇,說道:“妹妹,你沒事嗎妹妹?真是太好了,吉人自有天相,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回去怎麽和父親母親交代了。”她雖說著這樣的話,但卻未有任何緊張的表現,甚至連上去仔細查看江茗的動作都無。

江茗冷笑一聲,看向齊思琦,一字一句的說道:“吉人自有天相,當然。惡人也自有天收。天不收,我收。”

江宛和齊思琦被她這幅樣子驚在原地,她們從未見過如此的江茗,甚至說從未見過如此一個女子能有這般氣勢。那股高高在上的囂張氣焰,好似根本無所畏懼,而這世間也沒什麽讓她畏懼的。

江宛這時有種奇異的感覺,江茗好像從未將自己放在眼裏,平日裏的小打小鬧也都是她隨性而來,而今天她是真的生氣了。

江宛不由得握緊了齊思琦的手,齊思琦還在強撐著,說道:“你若是無事便好,不然我真是要內疚一輩子的。”

江茗掃了一眼齊思琦。只這一眼,齊思琦就覺得骨頭生寒,她吞了下口水,自己心裏安撫自己,江茗不過是個外面的野丫頭,剛被尋回來沒多久,一身野性難馴,這才顯得這般駭人,其實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罷了。她又能拿自己如何?自己方才只是落馬,一定沒人看見自己的動作。就算看見了,自己也演的極好,倒時只要推到莫赫離身上便是了。

這麽想著,齊思琦才覺得膽子大了些,又說:“方才宛兒就勸過你,不要在球洞旁走動,你是不聽,否則也不會有次危險。此事雖然是我的不是,但論在根本,也是你那隊莫赫離的問題,他若不來撞,我便不會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