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二更)

宮宇小道, 朱紅廣墻並著琉璃青瓦,燒到澄黃的連翹屋脊, 是皇家的三幅華麗的顏色。

無妨四季花開葉落, 對這飽滿的色澤皆是錦上添花的修飾, 一如一套四季團扇,主體都未曾變過。實則而言, 人潮更叠, 無一物是永恒, 但卻更因這須臾而愈發顯得彌足珍貴。

“小姐……”一路走來,飛浮皆是欲言又止,準確的說,她自打江茗從那帳子裏出來,就一直神色有些別扭。

江茗聽見她這一聲, 瞅了她一眼, 笑道:“你是去那巡撫後宅學做丫鬟學糊塗了?怎得說起話來也吞吞吐吐?”

“這宮裏就像個火坑似的,小姐其實不必來的。”飛浮小聲說道。

江茗擡頭看天,現代就沒有這麽藍的天空,就像是一汪新水, 怎麽看也不膩。但這藍天也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她, 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天漂亮的像畫一樣,可不就是假的?

由著這宮墻下看,天像是被分割成了一塊又一塊整齊的方格,這是一張網, 一旦粘上,要麽成為獵物,要麽反噬,但終是無法脫身。

江茗摸了下發簪,說道:“這不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今日是個平局,他自己尚要想法子應對這場大宴,哪還有心思來招惹我呢?”

殷疇在馬球場上的反應已經足以說明,他並不是個為女色就成無頭蒼蠅的人,至少還沒有昏聵到那種程度。他心裏是有杆秤的,孰重孰輕,稍稍一拎就清楚。可也正因如此,他的行為便有跡可循,有理可推。

這世間,給人壓力的是沒了後路的人,讓人懼怕的是沒腦子的、將理性喂狗的變/態。至少,如今的殷疇還不在其列,那便沒什麽好怕的。

更何況,為防止意外發生,江茗尚未進宮就同懷寅公主約好,先去她的琉岫宮,兩人再一同前去赴宴。

確如江茗所料,原本這酒宴被設在坤濤宮,如今卻改了地方,移到了太子的東宮去了。靖文帝和皇後二人並不會前來酒宴,理由尋得也好——今日宴上都是些年輕後輩,還是讓太子招待,大家也玩的盡興一些。

這背後的原因,幾乎不用說,大家心裏都清楚。原本靖文帝是看著戰績,覺得勝券在握板上釘釘了,這才讓曹昌前去傳話。原想著用這馬球打壓莫赫離連同北胡的囂張氣焰,可誰知道竟然只是個平局?那有什麽好慶祝的?能讓你們來吃頓酒就已然算是大度了。

這猜測最好的佐證便是酒宴上殷疇那張臉,皮笑肉不笑的,一看就是剛被罵了一頓,心情欠佳。

因著既然入了宮,江宛定然是要去叩見皇後的,可恰巧今日皇後身子欠佳,並未見她,只讓那劉氏見她,順帶捎了兩句話出來。

這酒宴上依舊是按照宸觴會的規矩來的,各人在此不分家中地位尊卑、權勢高低,俱都用著同樣的碗碟。只有殷疇算是東家,這裏又是東宮,這才用了它色的碗碟。

坐席也是各取各的,同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也更有些話說,不會顯得太過乏悶。

江茗照例同懷寅坐在一處,莫赫離在陸湛之的陪伴下進來轉了一圈,他在此處並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最後還是決定坐在自己馬球隊伍的邊上。江茗拍了拍自己的左側坐席,借著有些騎馬的訣竅想要討教,示意莫赫離來自己這邊坐下。

陸湛之原想挨著莫赫離坐下,江茗卻突然開口:“這處是留給昭南王世子的,你去懷寅公主那頭坐。”

懷寅聽她這麽說,借著桌席廣袖的遮掩,拉了下江茗的手,江茗沖她挑了下眉毛,也不與她多說,轉頭就假裝與莫赫離攀談起來。

江茗是真心喜歡懷寅公主的性格,直來直往,對於她喜歡的人,那真是用了心思,對於不喜歡的人,也絲毫不假顏色。心地熱忱,像是一團小太陽。加上懷寅的長相也討人喜歡,圓嘟嘟的小臉,總是讓江茗想伸手捏一把。

原書裏其實對懷寅公主的描寫也不失偏頗,懷寅明明能借著自己受寵,讓靖文帝直接賜婚便是。可她偏想要陸湛之真心實意的喜歡她,不以權柄壓人,在這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裏,可謂難得。

對這樣的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便能讓她開心些,又有何不可呢?至於她和陸湛之最後會不會成,能不能成,那就是他們兩個的事兒了。但既然想要郎有情妾有意,那總得有接觸的機會,才能進一步了解彼此。

江茗吃了一口栗子五香糕,這是實打實用剝好的栗子做的。熟栗子搗成泥,再加蜂蜜和糯米粉揉團,最後再用餅模拍印,撒上瓜仁、松子點綴,味道馨香。

這只是平日裏吃的栗子糕,華京喜歡吃這類食物樸素的味道,裏面並不會特意加些東西。放在江茗原本在的臨安府,還會搭配豬肉絲,煎鴨蛋絲之類的什物,口感也是甜鹹交錯。趕上重陽節,上面加些紅的黃色點綴物,便會湊整拼成一副小畫,在上面插幾根五色紙剪鏤的小彩旗。使的原本對孩子們有些無味的重陽節,也變得多姿多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