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一更)

“弈棋十訣。第一, 不得貪勝;第二,入界宜緩;第三……”清朗男聲緩緩傳來, 暖風鼓噪著樹梢, 送出沙沙碎響。

一棵挺拔老樹之下, 一男一女正在對弈。男子俊秀雅致,女子嬌美輕盈, 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江茗擡眸看了一眼面前的殷楚, 這人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嘴裏在念些什麽。自己方才在茶館等他, 隨即被帶到了昭南王府,一進來才知道,外面傳言甚是不虛。這哪裏有半點兒王府氣派?除了占的地方大些,連自己在臨安府的宅子都不如。

就拿現在兩人所在的地方來說。這偌大的院子竟然花草都不怎麽規整,原本應是花圃的地方裸露著大量的泥土, 上面長滿了大量的野花野草, 亂七八糟,還長得有滋有味的。地上的磚面也凹凸不平,走兩步都嫌硌腳,萬一一不留神, 就能摔個不輕。不遠處的房間也有些破落, 門上的油漆都剝落了,也沒人管。更別提一進昭南王府,就沒見著幾個下人了。

待被帶到這院子裏,殷楚自己搬出了棋盤,兩人就這麽對上弈了?

江茗等了許久, 也沒聽他說些關於喬靳的事兒,這才清了清嗓子,問道:“世子殿下,你在這兒念什麽呢?”

因為沒人撐扇,殷楚特地將陰涼的地方讓給了江茗,自己坐在暖陽之下,照的他肌膚愈顯白凈。

“弈棋十訣。”殷楚答道。

江茗輕嘆了一聲,說道:“世子,不瞞你說,我根本不會對弈。”她自打來了古代,倒是幹了不少事兒,但琴棋書畫仍可謂樣樣稀松。

“我知道。”殷楚落下一枚白子,隨即胳膊撐在棋盤上:“所以才給你念弈棋十訣。”

江茗:“……”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焦躁再次壓了回去:“無需我說,世子應該知道此刻我正心急,全然沒有學棋的心思。”若是沒事兒,自己還不如先回府裏,若是江劭回來了還能問上兩句。甚至給宮裏眼線捎個信兒,問問情況。總是比在這處對弈有辦法。

殷楚見她急了,卻又緩聲說道:“心急正應該對弈,平息心境,這十訣也是人生處世之道。”

他又如何不心急?聽聞喬靳被皇城司的人抓了,即刻想到江茗會來。這趟渾水豈是她一個女子能解圍的?是以他這才急急忙忙的趕到喬宅,見了那老管家,也見到了方與老管家說過話的江茗。

江茗顯然和這老管家是熟悉的,否則也請不動他到茶館一坐。

想到這裏,殷楚又覺得心裏煩悶。

喬靳出事兒,江茗來的最快,可見喬靳在她心中分量。兩人又是青梅竹馬,雖面上不顯,但自己也知道,江茗常常出入壽謙票號。甚至自己做了喬靳的靠山這事兒,江茗也知道。兩人關系實在匪淺。

但這個忙,他還是要幫。他不願讓江茗慌亂。

她無路可走,只好回去求江衡。可殷楚如何不知江衡對江茗的態度,那晚在房裏聽得清清楚楚。若是江衡認為江茗和喬靳之間有什麽,怕為了那婚事,更不會去幫。

殷楚處處都為江茗想到了,甚至連她此刻焦急的心境都估量到了,這才帶她回府,想讓她稍稍平靜一下。思來想去,自己這兒也沒什麽玩的,這才搬出棋盤。

可誰知,江茗除了略懂基本規則,根本就不會對弈!

還好,這時候有下人進來,解了眼前的尷尬。

那下人見到殷楚面前坐了個女子,先是一愣,但緊接著還是快步上前,走到殷楚面前垂手說道:“世子。”他看了江茗一眼,不知道後面的話究竟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殷楚點了點頭:“說吧。”

這人得了令,沉聲說道:“打聽到了。皇上請喬掌櫃進宮,是要讓他賣些東西。”

“賣東西?”殷楚皺起眉頭。

江茗看了看那下人打扮的男子,又看了看殷楚,這才搞清楚。殷楚將自己帶到這昭南王府下棋,大概是怕自己在外面著急,惹出什麽事兒,實際上他早已經讓人去打探消息了。

那下人回道:“是。內務府今日從大內庫房裏搬出來了好些東西,但大多是些壞了的。有些香料和木頭擺件兒已經受了潮,布料也都是些往年的老舊東西,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鋪在豫章殿前面的廣場上曬了一整日。皇上和喬掌櫃下棋,說要賭些東西。”

殷楚聽了,有些嗤之以鼻:“皇上平日裏最愛對弈,請了無數棋士入宮研習,專精於此,有誰能贏得了?”

江茗抿了下嘴唇,喬靳畢竟也算是自己帶出來的,和自己一樣,長的是做生意的腦袋。除此之外,琴棋書畫一樣不通。

“正是。”那下人繼續說道:“喬掌櫃便輸了。皇上說也不強求於他,今年山西大旱,喬掌櫃為國為民之心可見一斑。恰巧如今大內庫房裏有些用不到的東西,皇上想著便讓喬掌櫃拿到閩州出海賣了,也算是自己身為大胤當家的,為民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