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二更)

太子殷疇來的稍晚些, 他環顧四周一番,齊思琦沖他拋了個媚眼,而江宛卻只是低眉順目的行了禮。

原本女兒家出嫁, 又是自己盼了這麽些年的人,大婚將近怎得也要有些表示, 可江宛心裏卻連半點喜悅都沒有, 只是無邊無際的厭煩。

無論是什麽樣的少女,心中總是有些綺念。江宛原本以為殷疇對自己也是上了心思的, 否則必不會等自己。可自打那晚齊思琦這事兒之後, 她才真心實意的清楚,沒有能依靠一輩子的人。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

而自己一個弱女子, 又有什麽呢?

答案不言自明。

在想要依靠自己這一點,江宛和江茗其實差不多。但兩人出發點不同、目標不同、心境不同, 所采取的行動不同, 一路走來看的風景不同,到了最後,自然也會引向不一樣的結果。

未過多久,江茗和殷楚也結伴而來, 華京城裏的人早已經習慣這兩人行舉親昵,大婚過去已有些時日,卻總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懷寅沖兩人招招手,指著自己身旁仍空的桌席,示意兩人來坐。

江茗剛一坐下, 懷寅就湊過來小聲同她說:“我好緊張啊,萬一一會兒我發揮不好怎麽辦?萬一顯得太刻意了怎麽辦?”

這人連宮墻都敢跳,如今竟然怕演戲?

江茗不由得笑了,她安撫懷寅:“沒事兒,就按照你往日的來。他人都說你驕縱呢,那便驕縱給他們看看。”

懷寅想了想,肩膀往下一落:“也是。我就拿出教訓奴才的勁兒來就是!”她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都是些……想禍害人的奴才。”

“我知道了。”江茗笑道:“但是這可不行,你還是得收著點。驕縱也分驕縱的可愛的,和驕縱的令人厭惡的。今日陸吏郎在,你可不能傷敵一百自損五十吧?”

懷寅一聽,又苦著臉:“這程度也太難拿捏了。早知道我就先同你和豐弗練習一下了。”

“那就又刻意了。”江茗擡手給懷寅捏了捏肩膀:“放松。主角又不是你,怕什麽?”

殷楚在旁聽的迷迷糊糊,但知道江茗、懷寅和豐弗好似要做什麽“大事兒”了。不過她開心就好,殷楚也未曾放在心上。這宸殤會裏,她無論惹了誰算計了誰,自己都能擔待下來。

只是……

殷楚的目光掃向江茗給懷寅揉捏肩膀的手。

江茗察覺到目光,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麽?”

殷楚:“大概是昨晚隔層睡的不好,肩膀有些酸。”他一邊說著,還搭著自己的肩膀扭了半圈。

江茗無奈看了他一眼,沖他招了招手,殷楚立刻湊了上去。

江茗擡手用力錘了殷楚肩膀兩下:“大概是經脈不暢,我幫你捶開!”

殷楚:“……”

眾人漸漸來齊了,夥計們搬了數十張桌子來,桌上放著各色茶器。

茶盞以黑釉瓷為主,正是因為大胤人茶色以色白為佳,自然要用便於觀察茶色的茶盞。豐弗手筆大方,擺在桌上面的幾乎都是福建建陽窯的兔毫盞。茶盞內外皆有銀色細長條紋,狀如兔毫,因此而得名。

待到夥計安置妥當,十余位茶博士這才走進場內,一人一桌,便在眾人面前上演了一副活生生的茗戰場面。

大胤人酷愛茶文化,喜歡茗戰。這並不是士大夫和文人的特權,市井巷弄裏有各類人鬥茶,從老人到婦女甚至到兒童,挑夫、車夫皆有,可謂是全□□動了。

何為茗戰?

說的簡單些,便是將茶餅碾碎,放入眾人碗中,調制成茶膏之後再注入沸水,同時用茶筧攪拌。在這過程中茶盞表面會出現小小的白色泡沫,便是湯花。

如同前面所說,這湯花以色澤鮮亮白嫩為上,久聚不散為佳。哪個的湯花先消散了,露出水痕,便算是先出局了。當然,除此之外還要比試茶水色澤。

豐弗在旁解釋道:“我曾聽世子妃說臨安有個風俗,要送新人茶餅。可我又不知哪個茶最好,便選了府中藏著的好茶,來這裏鬥上一鬥,最好的那個便贈與太子殿下,方顯誠心。”

殷疇一聽,覺得豐弗頗上路子。先前還以為她清高孤傲,誰曾想也是個要來攀附的。她的這行舉便代表的是宰相府的意思,想到豐家也要投到自己門下,殷疇心裏便一陣舒暢,笑道:“參翁君有心。”

豐弗轉身沖那十個茶博士點了下頭,十人即刻開始。

灸茶、碾茶、羅茶、候湯、燙盞、調膏、擊沸,一段段手藝下來,看的眾人眼花繚亂。待到最後一步,眾人便不由自主的走到他們面前,看那些湯花的模樣。又依著鮮白、清白、灰白的茶湯顏色定出了勝負。

豐弗最後笑道:“原來是垂雲茶勝了。家中恰巧有著垂雲茶制成的龍團鳳餅,可見這茶也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