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一更)

翌日早晨, 殷楚仍是那副恪守作息的模樣,早早便醒了。他輕輕一動,江茗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慢吞吞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殷楚答道:“卯時。”

江茗聽了,輕車熟路的往殷楚懷裏一鉆, 輕輕拽著他的衣襟:“再睡一會兒, 撒銀子也要有個撒銀子的樣兒。”

殷楚聽了,加上江茗又窩在他懷裏, 便再也不動。

江茗低著聲音在他胸口說道:“有沒有一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覺?”

殷楚揉了揉她的腦袋, 笑道:“你再好好睡一會兒,稍後還要趕路。”

江茗便再也不說話,只顧著再次沉入夢鄉。待到快到了巳時, 江茗才慢慢轉醒,她即刻就叫了夥計準備午膳, 指名仍是讓昨晚那廚子來做。夥計又端了洗漱的水和東西來, 兩人這才整理一番。

那廚子也是煞費苦心,昨晚凡事被江茗殷楚動過的菜便又認真做了一回,沒吃過的都換了新的花樣,一盤盤的端上來放在桌上。

待到要退下的時候, 江茗擺了擺手:“你留下。”

掌櫃的看了一眼廚子,連忙撞了他肩膀一下,示意他把這尊財神爺伺候好了,自己才帶著夥計們下去。

江茗原本就是凹了個紈絝子弟的形象,起得晚, 吃的少叫的多,銀子隨手花,壓根不心疼。那廚子也想討些賞,便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聽江茗問話。

江茗先夾了塊獅子頭,放進嘴裏,說道:“國舅爺府裏的獅子頭,也是用荸薺的?”

那廚子連連點頭:“正是。有時候也會放些切碎的蓮藕。”

江茗夾了些許給殷楚,十分體貼的說道:“你也嘗嘗。”

見她這幅樣子,廚子更加篤定,昨晚掌櫃的來說的全是真的。這兩個人裏,高的那個是小倌兒,被養著的,矮的這個才是做主的。他便打定主意要討江茗的好。

江茗又問:“國舅爺喜歡吃這道菜嗎?”

那廚子答道:“甚少。國舅爺喜歡吃魚鮮,尤其是喜歡吃生的,片成薄片,沾著橙齏那麽吃。可是咱們可受不了這麽個吃法,平日裏也沒有客人這麽要,店裏就沒備上。”

江茗看了殷楚一眼,殷楚輕輕搖了搖頭。

江茗便又說道:“這店裏也沒個唱曲兒說書的,咱們也沒去過國舅爺府上,但總聽人家說華京蕭家那是一頂一的榮華富貴。你既然曾在國舅爺府裏當過差事,就在這兒給我隨便講講吧,講好了——”江茗掏出一錠銀子,還是昨日掌櫃翻來覆去找的,扔到了那廚子懷裏。

廚子一看那銀錠,立刻來勁兒了,滿肚子搜刮著以前聽過見過的事兒。

“國舅爺每月初一、十五定然要吃魚生,就算趕巧進了宮,出來回府不管多晚也會吃一些。華京城不沾海,這魚都是撈上來最新鮮的,放在冰桶子裏趕急送進府裏的。

都說蕭家富貴,其實也就國舅爺和皇後娘娘富貴,蕭家本家似乎和國舅爺很少走動。為了啥咱也不知道,但反正有幾次本家有人來,聽說國舅爺都不怎麽熱絡。

國舅爺府裏倒是沒幾個漂亮丫鬟,國舅不好這個。這個人哪,總得有點東西喜歡,不喜歡女人就得喜歡錢啊權啊什麽的。”

這廚子想來畢竟只是個顛勺的,平日裏見過大人物的機會也少,又是個男人,不好口舌,翻來覆去講的都是廚房裏的事兒。今天誰和誰鬧別扭了,明天誰多灑了一勺鹽被管家罰了,後天切肉的不小心切掉塊肉。聽得江茗昏昏欲睡。

“方才說那魚生,我也想起來了。國舅爺鮮少拿這個來招待客人,因為沒人敢吃啊。可有一會兒,還真有個人來了,國舅爺讓廚房切了幾大盤子的魚生去了。”那廚子突然說道。

江茗擡眸問道:“什麽人這麽對國舅爺的胃口?”

廚子尷尬笑笑:“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大人物,也沒聽別人提起來過。想來應該不是華京城的什麽大官兒。”

江茗撐不住困意,擺了擺手,讓廚子下去了。這才轉頭對殷楚說:“你平日裏可聽過蕭羅愛吃魚生?”

殷楚答道:“並不知道。我只知道蕭羅喜歡吃魚,但並不知道是魚生。”

想來也是,華京城裏食肆各類,海邊往裏不停的送生鮮魚也是正常,蕭羅位高權重,吃點魚怎麽了?殷楚能知道他喜歡吃魚,眼線已經十分不得了了。

江茗思忖片刻說道:“大胤人不好吃生魚,即便是閩州漁戶,也定然是烹煮了才吃。蕭羅可曾出過海?”

“未曾。”殷楚答道:“蕭羅甚少出京,唯有幾次也是去西北方行兵,那裏離海更遠。”

江茗將食指伸到唇邊,輕咬關節,片刻後說道:“甕賀國的人喜歡吃魚生。”

殷楚皺起眉:“你的意思是……”他隨即否決了這一點:“蕭羅自小生在華京城,甚至未和甕賀國的人打過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