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論新光天地抑或東方新天地,總有姐妹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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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場失意,職場未必得意。

倒不是蘇青矯情得要臨水照花感慨“憔悴支離為憶君”,應景地彈點兒古箏什麽的,古代的女人們傷身時起碼有半輩子的失戀假,現代女性哪有這工夫。

你走進辦公室跟老板說我被男人甩了我好傷心我要請假去馬爾代夫,老板肯定一巴掌呼過來,你以為我是大老王呢。

真實職場上不能上演《失戀33天》,我管你戀不戀,不好好幹活就趕緊走人,沒工夫在一個辦公室裏你來我往交流感情的。

你就是再想死機,也得留著內存提著神幹活,八小時之外你愛怎麽死怎麽死,你就是第一天從樓上跳下來,屍體送到停屍房,第二天也得滿臉帶血準時上班打卡,沒人管你缺胳膊少腿是人是鬼,公司流水線上一個蘿蔔一個坑,到點兒了,就得工作。

但蘇青感謝這份工作讓她沒工夫感懷身世,直接一頭紮進滾滾紅塵,筋疲力盡後躺倒就睡,周而復始,很快大半輩子就過去了。

國貿是一個特別人模狗樣的地兒,偌大的辦公室裏,幾種香水混合在一起頗有著名奢侈品牌Six God的風味,一走近,看著大家皮笑肉不笑呼喚英文名扮情深的局面,人生想不振奮都難。

今天是廣告公司和電影公司兩隊人馬聯袂向客戶主子請安的時刻,兩方其樂融融得仿佛在拍溫暖人間公益宣傳片。

李文博方的制作公司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他們公司的男人大部分都散發著一種委屈下嫁到人間的電影人的氣息,個個披頭散發胡子拉碴的,每次開會都一股頭油味,仿佛不這樣就不藝術了,蘇青由衷地希望他們趕快接到一個洗發水的case(案子)。

倒是李文博,在這一群藝術家範兒的男人之中鶴立雞群,很清爽,頭發短得像跟頭發有仇一樣。

對比一下,蘇青欣慰地覺得還是她帶領的這群姑娘給力,個個臉生動得跟方便面包裝上的圖片一樣,要什麽有什麽,秀色可餐得人神共憤。

那天分手之後,李文博倒也不是俗物,沒發“你到家沒有啊晚安啊半夜發短信叫你撒尿啊”之類男士慣有的三大俗短信。

這次見面後也一如往常,只是俏皮話沒私下那麽多了。

人後對著蘇青,也沒有裝作“那一夜我拯救了你”的小眼神,客客氣氣得讓蘇青渾身舒坦,默默在心中感嘆這樣的男人真是要逆天啊。

蘇青環視一下會議室的眾人,發現大家都沉浸在一種磨刀霍霍殺某人的情緒裏。

某人正是某國際知名狗糧品牌中國區代表,孟靜嫻女士。

叫“孟靜嫻女士”太見外了,叫英文名更加反映不出伊人風采,廣告公司和電影制作公司雖然平時因為修改意見刀光劍影的,但在對待客戶問題上可謂是團結一心,同仇敵愾。

大家私下裏都管孟靜嫻叫“面膜女”,當然不是贊美孟靜嫻美容有道天天做面膜護膚。

她要是知道怎麽護膚也不至於滿臉銷魂的蠟黃色,一副久旱未逢甘露許久沒有性生活的樣子。

“面膜女”這名字是李文博他們公司的導演冰冰給起的,“每次見到她,都有一種拉二斤大便給她做面膜的沖動”,冰冰不是娘炮,是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的一枚純爺們兒。

滿頭鬈發長得跟巴基斯坦人一樣,在電影拍攝上很有風格,可謂是落霞與孤鶩齊飛,藝術扯淡並一色。

他說話有點兒結巴,介紹自己時老說我叫陳商冰……冰,於是範爺與“李蓮花”娘娘倆根正苗紅的一線女明星,被逼含恨地與這位威武雄壯的套馬漢子並稱為江湖三冰。

改了一萬多遍的微電影拍攝方案又激起了“面膜女”新一輪的創意,她晃動著三個月前就該重新染一下的短發,滿嘴跑“寶貝兒”。

是的,這位中英文說得都很溫州風的女士見人就呼喊寶貝兒,她覺得叫親愛的有點兒太不接地氣了,“寶貝兒”方能凸顯這位自認為洋派的女性跟群眾打成一片的性格。

“寶貝兒,微電影是什麽,是藝術,看完了要讓人家睡不著覺,要讓他們在微博上轉發啊,感動啊,不弄好玩不行,你看人家泰國弄的廣告,銀行保險的,看得我那是哭死了,我內心是最柔軟的了。”

“面膜女”停頓了一下,等著眾人附和贊美,眾人面面相覷,但是冰冰突然變得非常會察言觀色,他咳嗽了一聲。

“面膜女”期待著這位年輕導演的發言:“寶貝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柔軟的女人?”

冰冰狡黠地笑了笑:“孟小姐啊,您絕對是個兒頂個兒的柔軟。可我們電影工作者也是柔軟的呀,我的小心臟真是受不了一絲一毫的傷害了。您剛剛說的那是廣告啊,廣告和微電影,這其實是兩回事兒,對吧。再往小了說,其實微電影和電影,別看只多了一個微字,那都是有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