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又見工人體育場,慈悲恩賜一個完滿的圓,你還好嗎(第4/7頁)
劉戀卻迅速地回了電話過來,劈頭蓋臉地就罵說:“直接打個電話能死麽,發短信發一塊錢都說不清楚。”
蘇青也不甘示弱:“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跟野男人亂搞ing,寧毀三座橋,不拆一夜春。”
一瞬間,兩人都仿佛回到了過去。
外灘十八號六層的Mr & Mrs Bund,法國餐廳,靠窗的位置,蘇青訂的。
劉戀遲到了五分鐘,蘇青就笑罵:“你這遲到的老毛病,還是沒改。”
頭盤上來,兩人碰杯,香檳的味道略酸,不知為何,一杯下去,就有些沖頭。
蘇青把酒杯放下,服務生上前斟酒:“你裝死裝得夠成功的,這些年,你知道我為你掉了多少眼淚。”
劉戀甜甜地笑,把那場噩夢說得雲淡風輕,“沒想裝死來著,差一點兒就真死了。看到浪打過來的時候,我其實都放棄抵抗了。是一個鬼佬救了我,你別說,外國人的體力還真好。在自然現象面前,都顯得強大。”
餐桌上,蘇青伸手過去,握住劉戀的手,一臉的心疼。
“少裝開朗了,我知道那像噩夢一樣。”
“是啊,這幾年偶爾還會夢到自己一個人在海裏,孤立無援。所以我現在出去度假,封殺一切靠海的地方,實在不想再被勾起回憶。”
“你沒事,那為什麽失蹤名單上有你的名字?”
“因為他們統計獲救人員的時候我用的是英文名啊……後來等失蹤名單一出來,我看到名單上有我,心想也許這是老天冥冥之中給我的暗示,讓我重新再來。於是……我也像當年的李文博那樣,玩兒了一把消失,來了上海。對了,你怎麽會在上海?跟李文博最近如何?”
“挺好的啊,我外派上海一段時間,過一陣子就回北京了。”
蘇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一個謊。
“那就好,看到你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菜一道道地上來,沙拉、主菜、甜點。
那是很溫暖和諧的一餐飯,但是談笑風生地吃著這餐飯的兩人,都明白,這也許是最後的晚餐了。
出了外灘十八號的大門,涼風習習,華燈初上,兩人在昏黃的燈光下擁抱告別。
來了一輛出租車,蘇青要劉戀先上,她也沒讓,上車就走了,說有空常聯系。
劉戀沒有回頭,車很快開遠了。
視網膜上仿佛還存留著車燈留下的殘影,蘇青決定沿著路緩緩地走一段。
漫步在外灘,回望過去的自己,蘇青其實一點兒都不為那個她而感到惋惜。
渺小的她,卑微的她,站在墻角變路燈的她。
可是,又不免心疼和委屈。
她特別想回到那一個個無語凝噎的寂寞寒夜裏,靜靜地陪著那個稚嫩的自己相視無言抽一根煙。
走之前,再拍拍她的肩,告訴她:傻姑娘,別難過了,前邊的路還長,你得快些走,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拿命跟你賭。
人山人海裏,她同劉戀告別離開,上海這麽繁華,像個永遠不要醒來的夢。
蘇青刹那就落了淚,輕微地,倏忽就被風吹散。
她這時才發現,那個對過去的自己講這一番話的人,原來早已出現過。
那人是劉戀。
她妥帖地陪了自己一段最難熬也是最溫暖的時光,轉身就是一輩子。
而她變成了她,她也變成了她。
親愛的朋友,我之前曾經無數次地問過自己一個問題。
我們從哪裏來,又要回到哪裏去。
看著你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我們從緣分裏來,最後回到忘記中去。
地球上幾十億人,茫茫人海,那麽蒼茫。
對此,我們應該感恩知足,拈花微笑。
為這一生之中,短暫而溫暖的相聚。
我們終於再也不用怕,說再見。
4
過了沒多久,蘇青出差去北京開會。已是十一月的初秋,北京最好的時節。
孩子剛好放假,鬧著要出去玩,她猶豫了下,便帶著孩子一起飛到了帝都。
開會的地點是三裏屯SOHO,孩子很乖,蘇青在會議室舌戰群雄的時候,他就在前台跟前台姐姐玩。
蘇青開完會出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著他,把前台姐姐逗得花枝亂顫。
蘇青也笑了,覺得自己兒子有顛倒眾生的潛質,這應該不是遺傳於她。
男生還是像爸爸比較多啊,蘇青心說,牽著孩子的手跟前台姐姐告別。
小姑娘對他還挺依依不舍。
小蹄子,幼童你也動情不放過。
想想自己這般的護犢子,將來會不會變成電視劇裏的惡婆婆。
那戲份很過癮的樣子,蘇青這愛演獨角戲的毛病,依舊沒改。
只是時光流逝,她罩了一個更妥帖安全的殼,演歸演,但純屬自己玩票,再也不會影響到生活了。
人戲不分,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