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行人行了大半日的路,至夜色黑沉才尋到官道旁的一家客棧,眾人都是身心疲憊,現下不用夜宿荒郊野外皆是安心不少。

錦瑟一路走來,沒喊過一句累,多少引了葛畫稟的好感,一路走來對她諸多照顧,到了客棧外頭已然熟悉起來,“這一路走下來姑娘家恐怕吃不消,錦瑟姑娘到了屋子裏,可以打一盆熱水泡腳,免得第二日起來腳疼。”

錦瑟轉頭看向他,看了眼一旁不作聲的沈甫亭,笑眼彎彎,“多謝公子提醒。”

同行的雙兒已經醒了,雖說是從馬上摔下來,但到底沒傷著要害,也不敢耽擱什麽,強忍著身上的傷跟著兩個婆子一道照顧紀姝,唯恐惹了不得用的印象。

本就心頭苦澀,現下見葛畫稟這般體貼錦瑟,哪裏是個滋味?

葛公子白日裏那般危險卻屢次要救她,哪個女兒家不心慕英雄男兒,心中自然起了漣漪。

在她看來,錦瑟不過是一個下等的繡娘,又哪裏比得上她,她雖是丫鬟出身,但自小在世家長大,衣食住行比尋常人家中的小姐還好,長得也不賴,自有幾分傲氣。

可偏偏葛公子每每與她說話,言辭頗有照顧,叫她如何服氣?

一時心中懊惱非常,自家小姐分明就是救了一只白眼狼,還是帶騷狐狸性兒的,連那窮兇極惡的山匪都願意下嘴,實在是個不挑的,可惜葛公子沒瞧見她在山匪懷裏的模樣,不知曉她的為人!

她想著忍不住看了眼葛畫稟,想要開口卻又心知不和時宜,只能忍住。

分神間,前頭婆子已經背著紀姝進了客棧,她只得離了這處跟上。

紀姝被婆子背進屋便睜了眼,她早就醒了,只是周身狼狽,索性裝暈到底,現下好不容易到了歇腳的地方,便覺渾身發癢,連忙站起身褪衣。

雙兒吩咐婆子備熱水,忙上前替紀姝褪衣,所幸裏頭隔了一層小衣,否則這身嬌養的細嫩皮肉必要遭罪。

紀姝褪了酸臭衣裳,身上還是一股味道,一時心情越發不好,想起白日裏那血腥場面又是遍體生寒,她久在大宅也不是沒有見過不幹凈的場面,這一幕卻實在叫她受不住,也不知那些人究竟中了什麽邪?

雙兒沒瞧見那場面,心中自然沒有疙瘩,滿心想得都是錦瑟那招人的惡心模樣,“小姐,您可不知那個錦瑟剛頭一路上明裏暗裏地向人公子拋媚眼,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那兩位公子也不知會不會誤會她是我們紀家的人,叫那不正經的做派白白落了我們紀家的臉面。”

紀姝聞言不語,想起今日遇到的兩位公子,一看便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那箭術極佳的公子雖然低調內斂,但言行舉止還是掩不住的帝王家的風度,一看殺伐決斷慣了的,那出身必然是世家大族再上推,決計不可小覷。

“我瞧著錦瑟就是只白眼狼,您暈倒的時候,她竟來看你一眼都不曾有,完全沒將您的救命之恩放在眼裏,我瞧她跟著您就是別有用心,小姐,您何必留她?”

幾句話間,外頭的婆子已經提了熱水來。

紀姝久在後宅,錦瑟這種人見多了,不過就是想借著美色謀一輩子富貴路,如今驟然出現這麽兩個人中龍鳳,又怎麽可能不眼紅?

不過她倒沒放在心上,畢竟沒有可比性,錦瑟這種出身根本不可能讓她有威脅感,“不必說了,她為人如何我都看在眼裏,不過是個可憐人,有些小心機便罷了,隨她去罷。”

“可是小姐,她心思不純,擺明就是要勾引人,您不知,她今日還……還搶了您的風頭,再不趕走也不知要鬧出什麽事來。”

紀姝一笑,言辭之間滿是貴家女的自信,“你以為旁人公子是傻的?以他們那樣的人家,這樣往上爬的,恐怕不知遇到了多少,人家只是看破不說破罷了,由著她來罷,早晚有出醜的時候,這樣的人好掌控,留著也不全是壞處……”

紅花總要綠葉襯,不然哪能在春好時脫穎而出呢?

雙兒跟了紀姝這麽久,聞言瞬間了然,“雙兒愚鈍,還是小姐聰明,這人就是心太高,既有這個攀龍附鳳的心,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樣的命?”她嘴上諷刺,拿起破衣裳便扔了出去,眼中滿是不屑。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錦瑟這邊剛進了屋裏,屋裏頭就已經蹲守著幾只小妖怪,見她進來連忙殷勤上前替揉肩按腿,臉上滿是討好。

小猴妖端著一盆熱水搖搖晃晃走來,很是吃力放在她面前,“姑娘您累了罷,小妖給你備了熱水凈面。”

錦瑟顯然很滿意,伸手拿過凈布浸入銅盆裏頭,清澄幹凈的水漫過她細白的柔荑,溫度適中,不冰不燙正正好。

小猴妖見她心情還好,連忙蹲在一旁做起了阿諛奉承的老營生,“姑娘今日可真威武,將那些個凡人撕得別有一番味道,真真叫小妖們欽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