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雪霽綻晴,行起院庭中那棵蒼翠的針葉松積了一夜的雪,樹尖的針葉上頂著一朵朵雪白的冰絨花,微黃的暖陽照射在上頭,倒像是一顆顆熠熠生輝的明珠子。

席駿錚步子大,還沒走幾步路便與席瑾蔓拉開了距離,席瑾蔓只得提起裙擺追上去,起先還能勉強跟上,到後頭就又拉開了距離。

不敢叫四叔走慢些等等自己,席瑾蔓想著反正也跟不上,而四叔的書房又不會長腳跑了,幹脆就放慢了步子,氣喘籲籲地喘了兩口氣,等氣喘勻了,這才稍稍加快了速度,往四叔的外書房走去。

一路上小道雖被人踩得有些水漬,可至少積雪都被清掃到了兩旁,連一些甚少有人行走的地方也沒放過,可見行起院的下人並未敷衍了事。

席瑾蔓見狀心情稍好了些,上次娘親將那幾個嘴碎的婆子皆發賣了出去,鬧得動靜頗大,後腳又讓鄭媽媽來行起院對下人一番敲打,看來是唬住了這些人,不敢再如上一世一般怠慢了四叔。

檐廊上掛著的燈籠隨風搖曳,席駿錚坐在太師椅上,透過大開的窗欞往外望去,只見一風姿綽約的身影,正裊裊婷婷迤邐而來,好似閑庭信步,絲毫不見急色。

席駿錚藏匿著暴戾之氣的雙眸微微眯起,很快收回視線,執起擱在案上的狼毫筆,凝神聚氣,揮筆而下。

等席瑾蔓進入書房時,席駿錚如黑曜石般的雙眸中已是平靜無瀾。

遠遠見四叔筆劃間行雲流水,揮灑自如,席瑾蔓站在門口一時有些猶豫,覺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也不知此時進去會不會打擾到四叔。

落下最後一鉤,席越舟頭也沒擡,隨手一擲,便將手裏的狼毫筆擲入了案上的筆洗中。

“進來。”

這兩個字幹脆利落,席瑾蔓聽不出四叔此時什麽情緒,只是直覺四叔心情並不好,不知是不是在外頭帶了什麽氣回來。

不由讓席瑾蔓有些擔心自己這次來,會不會被遷怒,亦或是讓四叔生氣的那人就是自己,因自己不請自來打擾到了他?

四叔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席瑾蔓哪怕內心再忐忑,也只得硬著頭皮款款而入,層層疊疊的百褶裙堪堪遮住一對秀足,只隱隱露出一小截櫻粉色的鞋尖尖來,輕撓人心。

清了清嗓子,席瑾蔓臉頰微熱,低頭裝作鎮定地行禮:“榕榕給四叔請安。”

隨著行禮的動作,席瑾蔓發髻上簪著的蝴蝶簪花振翅欲飛,栩栩如生,愈添幾分靈動。

席越舟的目光不由落在那鮮艷欲滴的菱紅小嘴上,一張一闔間細細軟軟的聲音如受驚的小奶貓,傳入耳朵麻癢一片。

視線下移,再看那雙被素布緊緊纏裹的柔荑,席越舟剛有些軟和下來的目光一刹恢復清明。

“你來這裏做什麽?”

威嚴正色的聲音聽得席瑾蔓下意識挺直了背脊,愈加端正了站姿。

糟糕,自己果然來得唐突了,四叔不高興了。

“我……我是特意來謝四叔,謝四叔贈藥的。”席瑾蔓心裏懊惱,自己怎麽就一時腦熱竟想到要來四叔這裏呢! 再怎樣也該把小姑姑一起帶過來啊!

“謝我贈藥?”席駿錚聽了覺著好笑,這小姑娘是過來哄自己玩的?

再開口時聲音裏更添了幾分冷意:“那藥呢?你用了?”

席瑾蔓聽出了四叔語氣不對,卻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聲音裏便有些支支吾吾:“沒……”

才說一半,席瑾蔓突然想起四叔最不耐煩這種,忙聲音堅定地重復了一遍沒有。

“你既看不上我的藥,作甚還惺惺作態來謝我。”席駿錚沒有一絲客氣,眼底隱隱還透出幾分厭惡。

早前還沒進行起院,兩人錯身的刹那,席駿錚便聞出了席瑾蔓身上的藥味,那並不是昨夜自己讓人送去的膏藥。

昨夜聽聞小姑娘被戒尺打了手心,席駿錚還想著這小姑娘這麽嬌氣,這會兒怕是躲在被窩裏哭鼻子呢。

轉念又一想,小姑娘都愛面子,傷好前怕是不方便帶幼妹見自己,這才讓人去送了藥。

席駿錚就從沒將肅國公府的人當做親人,只是在沒有得到幼妹的信任之前,想著暫住一段時日而已。

原本席駿錚對這小姑娘印象還算可以,小姑娘有些眼色,知道自己要讓幼妹放下戒心,便主動幫自己與幼妹牽線,席駿錚也樂意對小姑娘寬容些。

可既然現在這小姑娘不識好歹,那席駿錚自然也沒有什麽情分好顧忌的,便準備直接撕破臉皮,省得日後還要浪費時間與這小姑娘周旋。

聽四叔誤解了自己,席瑾蔓忙出聲辯解。

“沒有!我什麽時候說過看不上四叔的藥了!” 四叔的話說得過分,席瑾蔓的聲音裏不由就露出幾分委屈來,“我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