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寒日短,臨暮霜寒。席駿錚走近玉笙院時,天色已烏蒙蒙一片,遠遠望去滿院的燈火通明,顯得尤為耀眼。

一路走來,席駿錚路上並未見到多少下人,倒是這玉笙院裏,進進出出熱鬧得很。

看來是真的病了。

席駿錚蹙緊眉頭抿了抿嘴,將身形隱在一棵不起眼的樹後,盯著玉笙院中人來人往。沒一會兒,三太太崔氏帶著兩個丫鬟,風風火火地進了玉笙院裏,看著臉上一臉焦急。

不用再多看,席駿錚也知那小丫頭這回是病得不輕,負手從樹後出來,沿著原路回了行起院裏。

這小姑娘身子骨也忒差了點,不過吹了會兒風就能凍成這樣,也幸虧是生在了長戟高門,錦衣玉食嬌養長大,若是生在市井,還不知道能不能養得大。

或許也不一定,市井有市井的好,說不得這嬌弱的身子骨,就是整日裏悶在府中,給悶出來的。

回到行起院後,席駿錚心裏頭稍有些煩躁,此時天已全黑,院子裏已經點了蠟燭。

給自己磨了墨,席駿錚提筆一連寫下七八張紙,心這才靜下來。

然而才放下筆,腦海中卻不由浮現出小姑娘一臉憔悴,水汪汪的眸子瞪著碗中苦藥,皺著眉不肯喝的場景。

想了想,席駿錚喚了聲“祁棟”,一個長相身量皆與傅晨極為相似的男子推門而入,向席駿錚行了一禮:“四爺有何吩咐。”

這個祁棟的一舉一動,同傅晨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去東市杏梅坊,取幾樣姑娘家愛吃的果脯蜜餞來,讓人送到玉笙院和福壽堂。”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席駿錚又補充了一句,“多拿些甜的。”

“是。”祁棟從始至終臉上並未出現其他表情,行了一禮便直接退下了。

玉笙院裏,席瑾蔓一直到傍晚才悠悠轉醒。

迷迷糊糊間,席瑾蔓想到了很多曾經被自己遺忘的往事,醒來後頭疼欲裂,一睜眼便看到了一直陪在自己床前,滿目擔憂望著自己的娘親,心中愧意交織。

這回確實是自己疏忽了,白日裏吹了風,晚上又濕著頭發未絞幹,還赤著腳就往外跑,生起病來也怪不得別人。

虧自己還多活了那麽些年,不過才一兩個月的功夫,仗著有爹娘寵愛便有恃無恐起來,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如昨晚席瑾茹所說,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爹娘得有多心疼。

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如今失而復得,正是最美好的時候,哪裏能輕易舍得現在的這一切。

席瑾蔓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還有爹娘的身體也得好好調養調養,哪怕最後肅國公府仍落得被抄家的下場,一家人能在一起便是最好的。

喝完藥後,席瑾蔓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一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來。

雪梅拿著托盤送藥來,旁邊還擱了一小碟蜜漬櫻桃,色澤紅艷飽滿,讓人一看便覺歡喜。

濃郁的藥味令人作嘔,還未到席瑾蔓跟前,空了許久的肚子便翻騰起來,偏又腹內空空,壓根吐不出什麽東西來。

耳邊接連聽到幾聲反嘔聲,雪梅哪裏還敢將藥送上前,忙讓人把藥碗拿出屋子,又將窗子開了一道縫隙,讓味道盡快散去。

雪梅一邊輕撫著席瑾蔓的後背,一邊勸慰起席瑾蔓來:“姑娘,藥是苦了些,可良藥苦口,您好歹喝兩口。”

從前席瑾蔓不愛喝藥,每次總是要找諸多借口來躲避,因此雪梅才會這般勸慰。

不過從前是從前,有爹娘嬌慣著縱然能任性妄為,經歷了後頭幾年的苦日子,席瑾蔓哪裏還會為喝藥這種事鬧脾氣。

要知道一帖藥能抵好幾日粗茶淡飯的銀錢,是用來保命的,真被逼到那種時刻,席瑾蔓哪裏舍得浪費。

雪梅見席瑾蔓一雙眸子紅得跟兔子似的,眼角隱隱有淚花似要滴落下來,看著甚是委屈,不禁有些不忍。

“姑娘,奴婢去拿些粥來,您喝些粥墊墊肚子,然後我們再喝藥可好?”

席瑾蔓點點頭,雪梅便出去讓丫鬟取灶上熬好的粥來。

平素常吃的早膳裏那些葷的油的都沒送來,只有一小碗清粥,加兩小碟醬菜,另還有一盤水晶冬瓜餃,席瑾蔓卻實在是沒什麽胃口,看著便覺得反胃,只能強忍下硬逼著自己咽下去。

雪梅看得直皺眉,想了想便讓丫鬟把方才的蜜漬櫻桃又拿了過來。

“姑娘,這蜜漬櫻桃開胃,您要不先嘗嘗?”說著雪梅將一些碟蜜漬櫻桃,擱在了席瑾蔓的面前。

紅潤潤的色澤確實看著令人有食欲,席瑾蔓伸出兩根蔥段般纖長白嫩的手指,隨手捏起一顆便塞入了嘴裏。

酸酸甜甜,比清粥水餃容易下口許多,席瑾蔓吃了兩三顆,先前的惡心之感已完全被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