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第2/4頁)

揉著胸口,她喘息著拍塌狂笑,很有幾分顛狂之感。

正所謂:天要令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楚曲裳如今的模樣,就挺有這個意思。

跟豫州本地人,甚至是外祖和哥哥們都不一樣,楚曲裳自成親後,就一直生活在燕京,甚至,算是眼睜睜看著嫡兄和丈夫逼宮失敗。姚家軍有多厲害,戰鬥力如何……她就算是內宅婦人,都曾頻頻耳聞,不像豫州一系那般本能瞧不起‘娘子軍’,對戰事還有奢望,覺得能贏回來,最起碼隔江兩治,自立做王……

楚曲裳對這場戰鬥的結果——是抱著悲觀態度的。

親爹死了,宛州搭進去了,武將世族的孟家都沒了,她心裏隱隱約約有所預感,徐、豫兩州的滅亡,不是時間早晚罷了。

不過,她區區一個寡婦,能順利活到如今就已經不容易了,豫州一系……別說外祖和哥哥了,連親娘都不會聽她說一句,且,她不過是有種朦朧的第六感,就像遇見危險的動物會本能躲避,真讓她說出一、二、三來……無論是政.治,或是軍.事,她真真一竅不通……

模糊著感覺要大難臨頭,每天都籠罩在死亡陰影裏,偏偏還沒有任何辦法改變,楚曲裳自然就顯得‘瘋狂’起來。

不管是折磨嫡母,還是虐.殺侍人,都只是她發.泄恐懼的一種方式罷了。

當然,盡情享樂——包括在親爹熱孝裏出城聽戲,甚至還想做點別的——這是另一種縱情宣泄。

斜靠塌前,懶懶的用著點心,昨兒玩鬧了半宿,她覺得有些倦了,閉上眼兒正半夢半醒間,就聽耳邊有響動,蹙著眉轉頭望,“三姑娘,戲班子到了。”丫鬟正跪她眼前。

心裏煩燥,楚曲裳臉兒一沉,有心想把她拉出去打,然而,到底還念著那被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大武生,抿了抿唇,“扶我起來。”

“是。”丫鬟應聲,膝行上前,跪著扶她胳膊。

楚曲裳借著勁兒站起來,隨口問,“台子擺哪兒了?”

“回姑娘的話,在陶然亭。”丫鬟依然跪她腳邊,態度特別恭敬。

“哦……”楚曲裳不可置否,掃了她一眼,“帶路吧。”

“是。”丫鬟起身,小碎步出門,軟橋早早已然備上了,她扶著楚曲裳上橋,隨後,跟在橋子旁邊兒,一行人往陶然亭趕去。

——

陶然亭,就坐落在莊子花園裏,旁邊臨著個小湖,夏日盛景,蝶飛蜂舞的時候,那自然是美不勝收,然而……如今不過四月出頭,春天剛來,花園裏烏突突的,殘枝落葉,黃土淒淒,湖面兒連條魚都看不見,甚至,有那背陰的地方還結著冰。

著實沒什麽能看的。

然而,偏偏楚曲裳就喜歡這一片敗景,平素總愛來這兒坐坐,馮管事為了討好她,就將戲台子塔在這裏。

四人擡的軟轎晃悠悠往前走,很到來到花園,轎夫停轎,楚曲裳扶著丫鬟的手下來,蓮步款款來至陶然亭,馮管事早就備好了氈簾軟榻,火盆香籠,把個四面露風的亭子布置跟小帳篷似的,到惹得楚曲裳嗔笑連連,贊了他兩句。

“讓他們備上吧,且來個熱鬧點兒的。”她斜靠軟塌裏,任由丫鬟伺候著,隨手點指。

馮管事連聲應聲,“是,姑娘且候,老奴這就去吩咐他們。”隨後,便恭身退下,沒一會兒的功夫,戲班子的人便在這寒風瑟瑟的季節裏,邁上一米高的戲台,緊打鼓來慢敲鑼的唱起來了。

此一出戲,演的是前朝名將尹靖騰,史書言他‘身高八尺、容貌甚美’,又有赫赫戰功,且英年早逝,素來便是戲台上亮眼的人物兒。

鑼鼓聲響,‘邦邦邦邦~~’簾兒掀開,先上了幾個兵卒、夫役……楚曲裳有一個搭沒一搭的看著,欣賞他們在寒風裏凍的發顫,偏還要強撐住的狼狽窘態,心情很是愉悅,眼簾微掃,突然,她猛的怔住,好半晌兒,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

卻原來,戲台中央——粉面無須,手持亮銀槍的主角兒出場了。

鳳眉星目、長身玉立,輪廓深刻,氣宇軒昂,真真是一等一的人物兒,瞧著就像個縱橫殺場的武將,很有幾分氣勢。

一板一眼、唱念做打……楚曲裳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武生,眼底的興趣越來越濃。

很快,一出折子戲唱完,“賞他……”楚曲裳坐直身子,揮了揮手。

馮管事自拿銀錠子出來,班主趕緊拉著一眾戲班子的人跪地謝恩,“小的們多謝貴人賞賜!”

楚曲裳沒說話,就是看著那武生角兒笑。

“三姑娘,奴婢把他給叫來,您問問?”一旁,還是丫鬟懂得自家主子的心,如此提議著。

楚曲裳就瞧了她一眼,“還是你機靈。”

丫鬟心領神會,起身就出了亭子。

豫州的風氣終歸還是保守的,哪怕自家院裏,哪怕瘋狂如廝,想弄個一、二、三來……都得小心暗示著,玩什麽‘心照不宣’,且,身邊還得有個機靈人兒,否則……呵呵,她都表現的那麽明顯了,馮管事不還是無動於衷,根本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