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豫、徐兩州, 最近出了個大‘新聞’。

——素來品行不端,惹下諾大風波, 幾乎人人喊打的唐家婦——豫親王女楚曲裳孝期嬉樂, 實是不逆。孟氏大公無私, 派族內三老率眾將其沉塘,實乃秉公處事之典範, 惜乎逆婦仆從不馴, 轟趕至不慎起火, 把別莊燒成白地不說, 孟三老並五十余孟家才俊,俱都喪生火海裏。

真是慘呼、嘆呼、天地為之同悲!!

可憐孟家那些最‘大義’, 最‘守規’……

咳咳,最偏激, 最‘孟余’的, 全讓胡逆一把火燒死了。

次日,姚家軍就走向了街頭巷尾。

隨後, 沒幾天的功夫,這件大事開始遍地開花, 用飛一般的速度,傳遍了徐、豫兩州的每個角落, 從城縣到鎮鄉,連那最底層的浣紗婦人,都能嚼兩嘴,當個閑話兒竄竄……

對此, 孟家除了慣常打壓輿論外,並未對外否認什麽。畢竟他家一慣就這做風,就算否認都沒人相信,到不如幹脆擔下來,到顯得大義凜然些。不過,私下心,孟逢釋和孟久良都挺苦惱……至於其原因,當然不是什麽王女沉了,自家死人太多,族內有家眷鬧騰,而是,楚敦和楚玫對他們的態度,突然變的有些曖昩起來……

到不是說被斥責了,而是,日常言談相處間,就沒有以往那麽親熱了!

說真的,沉個王女,燒個莊子,死點孟家人,這事確實不算大,畢竟,無論是楚曲裳,還是孟三老爺和那群迂腐書生,對如今豫、徐兩州和姚家軍相對的局勢,都沒什麽影響力,說白了,死不死的無關大局……

他們鬧出這事,喪了那麽多條人命,除了孟側妃這當娘的哭嚎到幾乎沒了半條命之外,不管是楚敦,還是楚玫,並沒太往心裏去。

事實上,他們倆對孟家那冷淡態度——與其說是替妹妹抱不平,到不如說,是忌憚孟家伸手太過……

楚曲裳——不管怎麽說都是豫親王女,是他們的親妹妹,孟家說沉塘就沉塘,連個招呼都不打,未免有點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外家歸外家,但主、臣之間,是要階層分明的。

楚敦和楚玫處置公務之余,偶爾談起這事,都說能漸漸明白‘父王’的心思,為何要拉起唐、孟兩家,令其對峙了。

‘平衡’之道什麽的,確實有它的妙處。

不過,礙於眼前這局勢,姚家軍隔岸虎視眈眈,隨時都能打過來,他倆也不好給外家臉子看——畢竟,如今他們二位一體,算是跟孟家‘綁定’的。

到底,誰讓他們親娘是姓孟的呢?

未曾訓斥,輕輕放下,把楚曲裳匆匆安葬了,他們就直接對外宣稱:不拘是豫親王女,還是孟三老爺甚至是孟家那群‘俊傑’,他們的死全是意外,別莊起火乃天災……還對外封了口,嚴禁百姓談論此事。

但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哪是誰能管的住的?反到越禁越傳,越傳越廣了。

對此,楚敦和楚玫惱歸惱,卻也沒做什麽大動作,因為就在楚曲裳之事發生不久後,姚家軍就隱隱有了整軍趨向,這個時候,民間風氣之類的,對他們來說,真的就沒那麽重要了。

他們要做的,還是保住地盤和性命。

為此,他們能忍耐一切,包括‘囂張猖狂’到,真敢殺主子的外家。

——

初春四月,冰雪漸漸融化。

豫州城、孟府。

正院回廊裏,風塵仆仆,孟久良一路匆匆趕至門口,丫鬟見他趕緊行禮,一句‘大老爺’還沒出口,他就一把掀開簾子,邁門檻進到屋裏。

“父親。”一眼瞧歪在床頭,正抽著煙袋的親爹,他恭敬出聲。

“你妹妹怎麽樣了?你送她到了哪兒?”孟逢釋擡頭,‘咳咳’咳嗽兩聲,眼皮下兩個大腫眼泡兒,看著蒼老憔悴不少。

“爹,妹妹沒事,挺好的。”孟久良就來到床邊,接過他爹手裏的煙袋,一邊幫著裝煙絲兒,一邊回他,“我親自將她送到徐州邊境,看著咱們家的護衛把她接走了,那都是一等一的精細人,肯定會送她平安接回家的。”

晚年喪女,還是娘家殺的,偏偏兒子一點都不追究,孟側妃承受不了這麽大的打擊,臥床病倒了,且,喪女之痛讓她有點‘瘋狂’,直接遷怒了生父和嫡兄,開始沒完沒了的在兒子們耳邊絮叨,給娘家‘下舌頭’……

不過,她是庶女,身邊能信的過的侍人,基本都是從孟家帶出來的,他們哪會幹看著?轉頭就給捅到孟逢釋和孟久良面前,父子倆一商量,又進府尋了趟楚敦……

然後,孟側妃就被兩排侍衛,幾駕馬車護送回徐州,其理由,就是太過思念母親,久病成疾,想回家鄉看看。

對此,孟側妃表示‘迷之想罵娘’。

她一個庶出,生母姨娘早就死了,家裏剩下那個明明是老嫡母——她思念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