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6頁)

他的嘴角微微翕動著,想要發火,想要怒斥,叫所有人都滾下去,甚至想要一道旨意,將所有人都投進昭獄!

可事實上,趙禹宸卻是壓根兒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宮人們不明情形,不敢輕易挪動他,魏安叫了軟轎,但一時半刻也不能瞬至,眼下卻只能匆匆將周遭軟墊鋪平,好讓他緩緩躺下。

此時,在回廊與祖母賞魚的董淑妃也終於得了消息,只驚得花容失色,拎著裙角便匆匆跑上了樓來。

“陛下,陛下?這是怎麽了?”淑妃只急的鬢角的釵環都跌了一半出來,神情也再無一絲往日的清冷淡然,纖纖玉手緊握了他的手心,急的聲音都在發顫:“陛下莫慌,太醫馬上就到!”

【陛下,陛下萬萬不能出事!】

可此刻,看著淑妃的的確確毫不作偽的擔心,趙禹宸卻只覺好笑,若是他能開口,想必此刻他定然會笑出聲來,好好的問問這位董家仙子,她這般焦急,記掛的是他的龍體,還是擔心她未曾到手的後位?

可是一派慌亂之中,卻是無人能透過他慘白的面色發現帝王的心意,一盞茶功夫過去,當值的太醫終於到了望鄉台。

看著滿頭大汗的撲倒在地,小心翼翼為他診脈的葛太醫,趙禹宸不期然,竟是莫名的想到了之前他下令去回鄉養老的葉仕仁葉太醫。

早知如此,朕就該也留著他伺候,趙禹宸眼中露出一絲嘲諷,若他今日當真死在了這讀心異術上,一直服侍的葉太醫自然脫不了幹系,可這般早早叫他回去養老,倒反而成全了那敷衍了事,只顧保全自身的的油滑老賊。

雖然心中這般想著,但到了這時,趙禹宸實際也發現剛才雜亂的人聲心聲都已不知何時消了下去,方才幾乎難以忍受的刺疼也在漸漸的緩和,只是許是因為痛的狠了,額角的暈眩與余痛還在,身上手足也依舊癱軟著,壓根提不起丁點兒力氣,好像連著幹了好幾日極其疲憊累人的苦役一般。

不過趙禹宸此刻只覺心神俱疲,可笑可悲,既是無力挪動甚至開口,他只略微嘗試了一番後,便也放棄了掙紮,無知無覺一般閉了眼,任憑太醫診過脈後,便被眾人擁簇著,小心翼翼擡回了寢殿。

經過這般一路的顛簸,等到了乾德殿內,趙禹宸已是昏昏沉沉,只是猶在隱隱刺痛的額角還叫他無法安神,幔帳之外,還能隱隱傳來太傅與淑妃質問太醫的一句句焦急聲音漸漸遠去,他不願細聽,嘲諷一般的微微擡了嘴角,正待閉眼,鼻端卻又嗅到了一陣似有似無的幽香,叫他略微好受了幾分。

正是前些日子花房送來的三盞茉莉,趙禹宸的目光從那白凈的花蕊上一閃而過,眼眸便忽的一動——

茉莉花,蘇氏,蘇明珠……

他的心下仿佛想到了什麽,但眩暈且沉重的大腦卻再也沒法撐下去,還未等他想個清楚,眼前便是忽的一沉,無法控制的陷入了沉沉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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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趙禹宸重新睜開眼睛時,便已是黃昏時分,寢殿無風無聲,窗紗薄淡,斜陽輕攏,木槅旁冰釉立地大青瓶的倒影被拉的很扭曲瘦長,與一旁鎏金桂蟾吐珠三足銅香爐的圓笨黑影交融著相映成趣,一切都靜謐的簡直像是一個夢。

只是伴著他的清醒,腦子裏還殘存著的昏沉與刺痛便也立即緊隨而來,且與此同時,外間好似聽到了他醒來的動靜,幔帳掀起,便出現了一個身著素衣,面容疲憊裏又透著幾分冷清的女子,長長松了一口氣道:“陛下可算醒了。”

正是淑妃董淇舒。

看到這位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董淑妃,昏迷前的記憶便也都一件件的重新浮現在了趙禹宸的眼前,他的眸光微沉,聲音嘶啞的嚇人:“朕昏了多久?”

“已多半日了,剛剛才過酉時。”淑妃見狀便扭身去端了一盞溫水過來,話音格外的輕柔。

趙禹宸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將水一口飲盡,覺著略微好受了些,便掙紮著想要起身。

董淑妃連忙勸阻:“陛下身子虛弱,還是再將養將養的好。”

“太醫如何說?”趙禹宸面無表情。

董淑妃遲疑片刻:“只說陛下這幾日太過操勞,還需靜養……”

聽著還是這些翻來覆去的套話,趙禹宸不待聽完便忽的一聲冷笑,只叫董淇舒的話頭都猛地一滯,眉心輕蹙,素來清冷的面色滿是掩蓋不住的擔憂,便恰如花樹堆雪,美人蒙塵,越發叫人動容。

但趙禹宸此刻卻壓根顧不得理會她,後知後覺的,他終於察覺到了什麽不對,他在殿內掃了一周,確認的確不見了他尋找的東西,皺眉問道:“朕殿裏的茉莉花呢?”

淑妃面色微微一變,只是瞬間便也掩飾了起來,卻並不回話,只是自然的退後一步,仿佛也並不知情一般看向了一旁的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