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2頁)

蘇明珠當然不會知道這個“得知”的方法竟會是當面讀心,她雖然有些詫異對方為何好好的與她提起了這個,卻也十分利落的開了口:“官員犯錯,依律處置不就成了,陛下有何為難?”

趙禹宸多日來寢食難安,自然不僅僅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李君壬,他口中說著一個小小的滄州知州、珺州布政使,心下卻是想到了溫柔慈愛,對他如若已出,甚至待他比待比寶樂還要記掛幾分的母後,想到了素日裏端方賢淑,與世無爭,卻知情解語,處處以他為先又出塵脫俗的淑妃董氏,更想到了歷經三朝,先帝重用,讓他從小視作恩師的太傅董峯……

只不過這邊的推心置腹才剛剛起了一個頭,還未曾說道重頭,便都叫蘇明珠這理所當然的“建議”說的猛然一滯,他愣了愣,想要解釋似的的又說了幾句:“那鄭鶴素有直諫之名,曾因不畏強權被貶至嶺南,卻仍不改其風骨,李君壬少時乃是父皇伴讀,二十年前,康州大疫,病死無數,朝中皆畏難不前,唯獨他,臨危請命,不顧性命治疫賑災,多年來勞苦功高,朕原本以為,這樣一位老臣,不至於此……”

只是才說到一半,趙禹宸也覺著自己的話有些糊塗,便又停了下來,似乎有些苦澀一般的扯了扯嘴角,嘆息一般的又低頭道:“只是覺著,人心難測罷了……”

蘇明珠雖然不知道讀心的內情,不過倒也耐著性子聽了半晌,只不過,越是聽,她卻也越是覺著莫名,看著趙禹宸停了口,她便往後倚了團枕,揚眉擡眸,面色冷漠:“人心本就難測,您在這深宮裏長到十七歲,難道是第一天才知道不成?”

趙禹宸聞言眨了眨眼睛,沒有生氣,甚至露出了幾分洗耳恭聽的無辜模樣,蘇明珠瞧著頓了頓,看著對方面色的確十分憔悴難看的份上,將嘲諷的口氣略微收了幾分:“陛下先帝獨子,又少年登基,四境之內莫不有求於您,所謂孤家寡人,自然要受些蒙蔽的。”

蘇明珠說到這便閉了口,但全神貫注之下,趙禹宸還聽到了一句她未曾出口的碎碎念:【多大點事呢,叫幾個儒生們哄了幾句,就當真以為自個是上天之子,活該的天下歸心不成?多虧了先帝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但凡再有個心機重的,這哪裏還能活到今天!】

分明是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但趙禹宸聽了,竟是不知為何的心頭一松,仿佛在一片陰霾的天頂終於透出了一絲光亮似的。

貴妃說的沒錯,他的確有些太拿自個當回事了,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他雖為帝王,卻也同是凡人,受了旁人蒙蔽也是再尋常不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他既然得天獨厚,得上蒼賜下這讀心之術,就更該引以為戒,處處小心,萬萬不能反而被這異術所縛,那便是與明君之理背道而馳。

想到這,趙禹吃擡了頭,看著面前的蘇明珠,心下不期然竟是又想到了她方才那句“四境之內莫不有求於你,自然要受些蒙蔽”的話來。

旁人都皆蒙蔽他,都是因著汲汲營營,心有所求,那你蘇明珠呢?這般毫無顧忌,難不成就是對他毫無所求不成?

趙禹宸張了張口,有心想問,但出口之前卻又不知為何忽的猶豫了起來,想到他之前不察,多年一直對淑妃董氏多加看重,蘇明珠素來氣性大,心中一定還記著,這事原本也怪他識人不明,等得他日後變了,貴妃自然便也會有所轉變。

這般決定之後,一盞溫茶下肚,趙禹宸便站起了身。

蘇明珠本以為他這就要走,不曾想趙禹宸轉了個身後,卻是忽的揉了揉額角,就這樣滿面困倦道:“也差不多到晌午了,你這清靜,朕便在這睡一覺再走。”

在這睡一覺?蘇明珠的腳步猛地一愣,擡頭還未說得出話來,趙禹宸卻又轉身朝向了殿外,繼續道:“朕還記著,你不愛旁人擾你午覺,天兒這麽暖和,朕睡外頭榻上就是,也不必麻煩收拾。”

居然還這麽“貼心?”都願意睡在外間榻上?

蘇明珠看著他款款而去的背影,終於察覺到什麽不對,慢慢皺緊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蘇明珠(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