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映枝哪敢說為什麽,況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就是很想笑。

忍住,忍住。

映枝放筆在筆擱,靈動的鹿眼一轉,微微揚頭道:“子瑕為何在這裏,看來很閑哦?”

他並不閑,只是來見她並非是閑事。若這真的是閑事,那麽他或許是個閑人,

岑瑜掩去眸中的深意,微微頷首道:“郡君貴人事忙,而子瑕卻是個閑人,今日恰好路過藏書閣罷了。”

恰好路過?映枝輕輕撓了撓耳後,其實心裏心裏不太相信,只是挑眉道:“若是子瑕很閑,不如我幫你找點事做?”

“郡君盡管吩咐。”岑瑜笑意溫和,與尋常幾乎一模一樣,但面前的姑娘懵懵懂懂,一無所知,所以她什麽都看不出。

岑瑜的禮節一絲不苟,答應道:“那子瑕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堂堂太子殿下在自己面前講“恭敬不如從命”,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

映枝咬咬唇,眉眼彎彎道:“我要找的是一卷叫做《氾勝之術》的書。”

“我大致知道在何處。”岑瑜道。

這是他母後留下的藏書閣,裏頭的書他都讀過,不論看得看不懂。

“那就太好啦!”映枝本以為要花很長時間找尋,沒想到卻得來全不費功夫。

岑瑜很快就將這本書取了出來,他擡頭望了眼天色,已是不早。

映枝的感覺很敏銳,她看了眼岑瑜,偏頭問:“子瑕是不是還有事?先去忙吧。”

是還有很多事,已經被他耽誤了。

岑瑜垂眸看映枝,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晨夢初醒,晃覺人間。

是失落。

若是明日能見她也好。想到這裏,岑瑜越發客氣,“今日冒昧前來,多有叨擾。只是郡君在這藏書閣中伏案,還要多出去走走。”

走走?這可是禁宮,映枝鼓起嘴,無奈地笑。

岑瑜看著映枝惹人憐愛的臉,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層溫暖包裹住,他彎唇提議:“我知宮中有一好去處。”

映枝便知道岑瑜是什麽意思。

她心存刁難,微微揚起頭,挑眉嬌哼:“我偏偏不去。”

岑瑜驀地笑出聲,狀似恍然大悟道:“既然郡君答應了,明日子瑕就與郡君在藏書閣會面。”

等等,她哪裏答應了?

映枝又惱又想笑,抿著嘴叉腰嘆氣。

堂堂太子殿下,閑得路過藏書閣,還來和她耍賴皮!

隔日。

映枝早早便來了藏書閣,要抓緊時間把手上的這部書卷都整理好,待會兒子瑕就帶她去走外頭轉轉。

她坐在窗前一心一意地寫,余光中忽然有什麽東西閃過。

映枝擡頭,是一只靛青色的蝴蝶落在窗欞上,正對著她扇動翅膀。

她在山中見多了類似的蝴蝶,也不稀奇,低下眼繼續寫,只是放輕了落筆的力道,盡量不去打擾它。

而梁帝從藏書閣旁邊路過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金紅的葉間婆娑,藍色的蝴蝶輕輕落在少女的窗前。

而少女正微微垂著頭,小臉瑩白,人似月一般皎潔。

他剛剛從淑妃那裏出來,喝了兩盅酒,臉色紅潤,又有些迷糊。

“長福,那是誰呀?”梁帝眯起眼問。

後宮之中怎麽忽然出現了一個如此美人,而自己卻從未見過。

“回陛下的話,是岐陽郡君,您特賜她來藏書閣修譯殘卷的。”太監長福點頭哈腰道。

梁帝臉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麽,或許他喝醉了,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麽。

腦中皆是聲色犬馬,美酒佳肴。

“長福。”梁帝指了指身側的藏書閣門口,“你待在這兒。”

長福一愣,立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他咽了咽,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恭敬道:“遵命。”

梁帝整了整衣擺,邁步進了藏書閣。

藏書閣內。

映枝聽見腳步聲,驚喜地回頭,一句“子瑕你來啦”剛要出口,笑容僵在了臉上。

“陛下。”她起身行禮。

梁帝走進了,和藹道:“岐陽郡君請起,朕就是來看看。”

映枝不待梁帝扶,就趕忙起身。不知道為何,頭皮發麻,整顆心像被提起來一般,

梁帝微微一笑,只道是小姑娘害羞,他指著桌邊:“郡君接著寫罷,朕不打擾你。”

映枝咽了咽,應了聲。

梁帝站在映枝身後,少女低垂著頭,露出一段雪白亮眼的細頸,包裹在淺藍色的衣領裏,令人不禁想去掀起這錦綃。

但好歹他還不算太糊塗,他清清嗓子,目光移到那書卷之上。

是半卷《氾勝之術》……

上一次見這本書,還是在吳地時。

年少時他也曾志在天下,願為生民立命。

梁帝憶起往昔的歲月,胸中激蕩起熱血,被酒勁一烘,上了頭。

他看著映枝沉靜的側臉,心裏感慨萬千,岐陽郡君雖為女子,又年紀輕輕,但卻一片赤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