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4頁)

沈辛夷也就是隨口一問,見他不想說,也沒再多言。

宗室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壽極殿內,兩人按品換上正裝,從頭到腳都規規矩矩,先祭拜過祖宗,再恭聽皇後垂訓。

齊皇後臉色雖陰沉,但眼底也帶了點幸災樂禍的得意,她按照流程一條條過下來,陸衍禮數無缺,只是總有點心不在焉,齊皇後瞧的面露失望,匆匆了了流程,宣布宗親和太子妃可以散了。

沈辛夷走出幾步,才發現陸衍人沒了,轉頭問道:“太子呢?”

她身後的丁司局低聲提醒:“回殿下,太子還在壽極殿裏,今日...是先皇後的祭日。”

沈辛夷神色一動,提起裙擺往回折返:“你們別跟著我,我去看看太子。”她想了想又道:“去給我準備點金錢。”

陸衍果然在壽極殿裏,每列帝後的牌位都占著一間殿堂,裏面的長明燈忽暗忽滅,將他的深夜也映的不定起來。他依靠在大殿的墻上,微微合著眼,神色難得有點脆弱疲憊。

他身子依舊繃的很緊,繃的很直。

壽極殿內的氣氛壓抑,空氣幾乎不流動。沈辛夷本想走進去,瞧他這樣,默默地站定了沒動,她看陸衍這樣,心裏莫名地不舒服,大概所有人看見一個強者這樣軟弱,心裏都會有這種別扭的感覺。

陸衍過了許久才睜開眼,恭敬地向先皇後上了三炷香,面色漸漸蒼白,似飽含了愧疚。

“兒臣不孝,對不起您。”

承認心悅沈辛夷,是對不起早亡的母親。

可讓他忘記沈辛夷,把他當尋常沈家人看待,他的的確確不能做到。

所以他說‘對不住’的時候,已經做出了選擇。她和沈家是不一樣的,她現在已經做了自己的妻子,就不算沈家人了,兩人對著天地發過誓,恩愛白首,不棄不離。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沈辛夷自然猜不透他如今心思,但瞧他這樣,她心裏也別扭得緊,猶豫著開口:“你...”

陸衍終於轉過頭,不言不語地看著她。

門裏門外,兩人寂靜無言。

沈辛夷以為他在為母親早逝難過,擡步邁了進去:“節哀?”

陸衍沉默了半晌,這才開口:“我不是小時候了,你覺著節哀對我能有用嗎?”

母後新逝之後,他確實是滿腹悲苦怨恨,覺著天地茫茫然,而自己不知該何去何從,現在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他想到這裏,看了沈辛夷一眼。

她身上冠服厚重,手裏還捏著厚厚一沓紙錢,走起路來踉踉蹌蹌,陸衍走到她身邊扶住她,低聲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沈辛夷把手裏的紙錢給他:“你不是要祭拜亡母嗎?沒見你準備奠儀,這個給你吧。”

陸衍嗯了聲,命負責灑掃壽極殿的內侍取了個金盆過來,沈辛夷轉身要走,他卻半蹲下來,給她手裏也塞了一沓金紙:“來都來了,不打算跟我一起祭拜嗎?”

沈辛夷一塊一塊把金紙疊的金元寶放進火盆裏,她天性愛熱鬧,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過了會兒就頭皮發麻:“你有必要非讓我留下來嗎?就咱倆家的事兒,皇後見我還不夠生氣的呢。”

她就是這樣有什麽說什麽的性子,陸衍瞧了她一眼:“我想讓她見見自己的兒媳。”

沈辛夷神色一動,表情古怪起來,但難得沒說什麽‘咱倆只是單純的金錢交易’或者‘讓你阿娘看見你賣身求榮還不夠生氣的呢’。她想了想,見陸衍面色仍是蒼白,難得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你難過。”母親早亡不說,自己還買身葬母,如今不得自由,心裏自然不暢快,所以她這話倒不是口頭上敷衍。

陸衍伸手,幫她把耳邊的鬢發別到而後:“你還是第一個知道我難過的人。”

沈辛夷不解:“你人緣這麽差嗎?這時候...都沒人來安慰你?”

陸衍神色淡了下來:“父皇和太後只告訴我男兒有淚不輕彈,皇後總是叮囑我不準忘記仇恨,其他人的寬慰真真假假,我也懶得去想。”

沈辛夷忙道:“我是真心想讓你別難過的啊。”

“我知道。”他微微湊過來,跟他額頭相抵:“你很好。”

沈辛夷糾結著要不要提醒他,兩人之間只是金錢交易,讓他最好不要動真心,但話到嘴邊,她還是沒說出口。

轉眼一盆紙錢燃盡,兩人跪拜叩首。

不知哪個窗縫沒閉嚴,從窗底下鉆出一溜細風,卻不若尋常秋風凜冽,帶著溫柔的撫慰,輕輕掠過兩人頭頂。

陸衍回首沖母親的牌位一笑,帶著她出了壽極殿。

他回去後就進了書房書房,張媼好奇地問:“您和殿下怎麽這麽晚回來?殿下這是怎麽了?”

沈辛夷眼底微帶憐憫:“我們沒事,讓他去緩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