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秘聞

幾下叩門的聲響打破了地宮的寂靜。

門外響起侍從的聲音:“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自請一同在地宮中為先帝守靈,正在外頭等候陛下賜見。”

新帝平復了一下心緒,說道:“請皇後進來。”

大門洞開,一陣炫目的光亮閃了進來。

新帝不覺閉了閉雙眼。

火已熄滅,只余冰霜,令人齒寒。

皇後亦是一身清白仙袂,輕輕地飄然而至,靜靜地跪在了新帝身旁。

“皇上脖頸之處的血跡可是永安所為?”

新帝並不回答,只是平靜地說道:“永安三月之後便要下嫁庾府,與庾遙完婚,陪嫁妝奩之事皇後身為皇嫂責無旁貸,理應妥帖打點。雖然先帝生前注重節儉,但是永安是先帝先皇後唯一留存於世上的親生骨血,如今又貴為大周唯一的長公主,萬萬不可貽笑大方,須得不失天家顏面才好。”

皇後眼神狡黠,不懷好意地說道:“臣妾必會打點好一切,讓公主風光大嫁。只是皇上心思縝密,非常人所能及。風聞庾遙公子頗好男風,不近女色,如此一來,即便公主出宮也無損與陛下之間的情義。只是臣妾心中疑惑的是方才陛下與公主共處於此多時,不知此時此刻公主是否還是未嫁之身,陛下是否已然得償所願呢?”

新帝依然平靜地道:“你不必處處譏諷,做好你的本分,便有你的好處。我大周的長公主冰清玉潔,若再有人詆毀,無論是何人,朕都會摘了她的腦袋。”

皇後笑道:“若為皇妹而殺發妻,傳出去可不大好聽。但是以陛下之心計城府,這也不足為奇。”

新帝道:“想當年你十三歲便跟了朕,若非你進言獻策相勸,朕也難以下定決心,但是朕知道你有你的私心,你就是要絕了朕與永安的前路。你如今已有了皇後的尊榮,還嫌不足麽?”

皇後嘆息道:“普天下但凡有權勢的男人總會陷入這樣的誤區,既害怕女人只貪戀他們的權勢,又擔心女人並非權勢可以滿足。臣妾只求皇上聖心轉圜,莫要為無謂的事而自苦。”

皇上道:“你放心,朕不但沒有碰她,她嫁人之後朕也不會再見她。”

皇後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天子一諾,堪比萬金。臣妾自然放心。”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皇陵陷入比死更深沉的寂靜。

三個月後,汴梁,庾府。

一場喧騰漸漸平息,鸞鳳輦轎、金絲蓋頭像是上一世的事。

庾遙在婚房中來回踱步,半晌後方才自言自語道:“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然後轉向螓首蛾眉的新娘子問道:“你是說,你並非永安長公主?”新娘子道:“的確如此。三個月前,我一覺醒來不明不白地就成了如今的樣子,但是我知道遙兄乃是名門之後,必然有俠義心腸,萬望遙兄可以助我。”

庾遙坐了下來,緩緩地道:“我也有所耳聞,謁陵之後永安長公主便一病不起,我也已經做好打算,推遲婚期。後來皇上廣招天下名醫,采集天下名藥,只為救回公主一命。最後再三尋訪之下好不容易得到了傳說中玲瓏骰子裏的神藥才有這起死回生之效。難道用藥之後活過來的不是永安,而是換了一個人?”

新娘子道:“的確如此。起初我也試了好些法子,只差沒有觸柱了。可還是找不到其中的關竅。皇宮內院,天子居所,我不敢過於輕舉妄動。所幸這三個月來聽內侍屢次提起,遙兄與永安公主自幼相識,情誼甚篤。難道遙兄甘願見她這般無聲無息地隕滅於塵世之中?”

庾遙道:“我?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

新娘子道:“遙兄博古通今必知這玲瓏骰子的來歷,若我們細細參詳一番,說不定能辨別其中的關竅,讓我和永安公主各歸原位。”

庾遙眼望遠處,說道:“這玲瓏骰子極為神秘,傳說的版本也不盡相同。我只知這世上共有兩枚玲瓏骰,均是晚唐文豪溫庭筠所制。溫庭筠,又號飛卿,詩詞雙絕,無人能及。他於中年之際遇到了長安才女魚幼薇,曾有一段師徒情誼。佳人愛才子,古已有之。魚幼薇於是暗生傾慕之意,溫庭筠卻礙於幾十年的年齡差距而婉拒了,並親自做媒將魚幼薇嫁與自己的忘年交李億為妾。誰知李億之發妻心胸狹窄不能容人,不久便將魚幼薇趕出門去。從此她只得置身道觀之中,改名魚玄機。數年之後魚玄機因故慘死,消息傳入溫庭筠耳中,他早已是悔不當初。溫庭筠一生仕途失意卻交遊廣闊,偶然得了兩味仙藥,便制成了玲瓏骰藏於其中。‘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此詩句令其名噪一時,也讓他悔恨終身。其中一枚玲瓏骰在魚幼薇成婚之時送與她為賀禮,除了新婚祝福,我猜想更多的是藏著深情卻又惋惜之意。後來那枚玲瓏骰子因她年少身亡而不知所終。而另一枚應由溫庭筠贈與了他的發妻,後傳給嫡長子溫憲,如今應該仍然留在溫氏後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