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場美夢

現在屋裏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越蘇手機不在身邊, 也開不了手電筒, 只好摸黑往屋子裏走。但到底不熟悉屋內構造,走著走著撞到了橫在路中間的靠椅, 在地板上劃拉出好長一串聲響。

她下意識定在原地, 側耳細聽, 生怕吵醒了誰。

聽了幾秒, 似乎沒人被她吵到, 這才放心繼續摸黑往前走。

忽然前方門開了,橘黃色的燈光嘩然出現在她腳下, 韓信在門口背光向她望來:“怎麽了?是腿還痛嗎?”

越蘇心想他走路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笑著走向他,搖頭, 壓低聲音:“沒有,不小心撞到了。”

她怕吵著其他人, 聲音壓得低, 韓信為了聽清楚, 朝她的方向靠得更近了點。可她話說完, 不過是頃刻的事情, 他卻還不願重新拉遠距離,這麽遲疑了幾秒鐘,又已經嫌逗留得太久了。

韓信盡量自然地回身去關門, 忽然聽見她說話:“信哥, 你傷口上藥了沒有啊?”

當然上好了, 這種事情怎麽會忘記呢。

想是這麽想著,但他也不知道怎麽這樣心神恍惚,嘴上漏出一句:“沒有。”

果然她已搭在門把上的手放了下來,說:“怎麽忘記了?快換吧。”

韓信點頭,暗暗嘲笑自己心神不寧。

卻見越蘇大大方方地走過來,朝他伸出手:“藥給我,我幫你吧。”

他當時就立刻想,這樣恐怕不太妥當,讓別人看了要說閑話的,他倒是不介意,但她畢竟年紀輕,不曾婚配,閑話流言總歸不好。但是又想,這麽大晚上的,他不說有誰知道呢,倒也沒有阻攔她的理由。

越蘇平素留給他的印象是偏穩重的,不知道今天為什麽忽然活潑了起來,可能是覺得和他關系好了一點。有的人確實會這樣,和人熟悉之後什麽都願意說,活潑天真,像個小孩子。但是她不像是這樣的人。

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太真實。

那傷口在後背上,靠下,本來是朝著腹部去的,他躲開了,只淺淺劃了一刀,也不必把上衣都脫了。

越蘇確實是熟手,動作很利落,繃帶纏過去,完全沒牽動傷口,還一邊動作一邊和他聊天,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這樣會不太痛。

“信哥,你身上沒有疤。”越蘇閑話般說了一句。

“嗯,我不太留疤,長好了就徹底長好了。”他答道。

越蘇留著一點點指甲,劃過皮膚的時候會有細微的癢,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像足部一樣染上蔻丹。他在濰水與西楚大司馬作戰時,曾在他府上見過一件花苞形金串珠手鏈,做得很精致,想必她戴著會很好看。

“信哥?”越蘇看見他斂下眼眸,以為是哪裏沒做好,他痛起來了,只是忍著不說,因此輕聲喚了他一聲。

“嗯。”他說,神情有幾分沉浸,“我剛想到曾經在西楚大司馬府上見過一件首飾,很好看。”

“那想必真的很好看吧。”越蘇說,“信哥怎麽會和西楚大司馬交好呢?我以為你們後期一直處於敵對關系。”

“不是交好。”韓信答,他對舊日的榮耀顯露出來一點謹慎的驕傲,並不惹人反感,“兩軍對陣,他輸了,所以有幸去看看他的府邸。”

“那,信哥。”越蘇說,“這種敗軍之將,一般會怎麽處理啊?”

“他是被陽都侯斬下首級的。”韓信說,“也算是亂軍之中戰死的吧。”

“唔。”越蘇並不太在意兩千年前的那場戰役,在她看來,那遠不如當下手裏的繃帶重要,也完全想不到這個閑談中隨口提到的人會和她有什麽關系。

她其實手有點抖,生怕扯痛他了。終究是忙了一整天,還在冬日的夜晚淋了場雨,現在只覺得用眼過度,睜都睜不開,可偏偏精神亢奮到不自然的地步,也不覺得困。

“你是不是不舒服?”韓信忽然問。

她腦袋有些昏沉,好像憑空往裏塞了一堆沒用的信息,發脹,連帶著手也有點抖,說話似乎也不太得體。

“沒有。”越蘇一口否決:“我沒有不舒服。”

“只是問問你的身體。”韓信有些無奈地笑:“難受要說出來。”

越蘇胡亂搖頭:“不要說,會被說的。”

“嗯?誰說你?”

越蘇搖搖頭,沒說話。

她小時候和父母過,那個時候他們的關系已經很不好了,整天吵架,她要是生病就會被罵,他們老嫌她麻煩,所以後來她就扛著不說,反正扛著扛著也好了。

不記得怎麽和韓信道了別,又怎麽躺在床上了,眼睛一閉,眼前一片微微燒灼的痛,這時她隱約覺得不妙,但已經沒力氣再說話了,就這麽裹著被子睡了過去。

後半夜果然發起燒來,燒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自己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吵醒,天還沒亮,她當然沒睡好,一陣陣的難受,咳完躺了好一會兒也沒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