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李白去後

【沈靜松:算我欠你的】

【越蘇:老板你不要這樣, 我又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沈靜松:小越, 別的話我也不說了, 你自己想一想】

【沈靜松:你看見他被冤殺, 真的忍得住不插手?】

【沈靜松:插手的後果是什麽, 不是我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沈靜松:至少現在承擔不起】

【沈靜松:不要高估自己】

越蘇蜷起身子, 躺在床上,她覺得眼睛幹澀, 忍不住想哭, 房間太空了, 地板空蕩蕩的,天花板空蕩蕩的,連灰塵都看不見, 她明天得去換一個亮度強的燈泡, 用燈光來填滿它。

【越蘇:……對不起我任性了, 可是我】

【越蘇:……】

【越蘇:對不起】

聊天界面上方又顯示了好一會兒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沈靜松:我不是怪你】

【沈靜松:就是怕你回頭又要心軟】

【沈靜松: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好調整一下】

越蘇把手機丟開, 她覺得十分疲憊, 幾乎想把頭深深地埋進枕頭裏, 試試看能不能自欺欺人忘掉這一切。

不行的。她忘不掉。她不想忘掉。可從今往後怎麽面對這以後的時間呢?

明日要怎麽樣呢?

越蘇忽然不自覺地直了直脊背。

她意識到一件事情, 不管她現在如何地肝腸寸斷、如何地傷心欲絕,以後——不管是多久之後,反正總有一天她會完全放下,完全地淡忘掉現在心心念念的一切。

越蘇曾經寫過一個很爛俗的比喻,還被寫文認識的朋友笑過, 說基本約等於“你的笑像一條瘋狗”。

她寫過,思念的心就像一條瘋狗,你沒有辦法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它就日夜狂吠攪得人不得安寧,你想盡了辦法,把它趕走,它又會不遠千裏地跑回來。

於是你只好把它關在門外,讓它被風吹雨淋,試著去習慣它的叫聲,等到很久很久以後,你偶然開一開門,才發現那條瘋狗已經死了。

好俗氣。好破的梗。

越蘇把整個人埋在被子裏,一邊嘲笑自己一邊繼續哭。

天黑之後,蘇小小來敲門,問她吃不吃晚飯。

越蘇勉強打起精神……其實主要是不想應對她們的關心,她知道自己要是說不吃,小小她們肯定會更費心,說不定會再做一份端上來。

下樓去吃了點東西,吃完自己去擰了條熱毛巾,她哭了那麽久,不好好敷一下,明天眼睛要都腫起來的。

洗過澡之後,越蘇覺得有點頭昏腦漲,就打了聲招呼早早地上樓了,她站在樓梯口想了想,沒什麽心理壓力就直接上了三樓,打開閣樓的門,反鎖,把拖鞋蹬掉,爬上了那張床。

她還嫌他的味道不夠貼近,又下了床,從衣櫃裏找了件他穿過的衣服,起先是拿了件外套,在床上抱了一會兒覺得委屈,就咬咬牙去換成了貼身的長袖。

還是不夠。還是想他。

想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越蘇借著微弱的星光,懷裏抱著那件薄薄的白色衣服,走到衣櫃前想多拿幾件出來,到了衣櫃前忽然又有了別的想法,把衣服放進去,從床上抱了枕頭過來,爬到櫃子裏去,畢竟是衣櫃,再大也裝不下一個成年人,她只好蜷著身子睡過去了。

思念的心像一條瘋狗,或許有一天你老得要死掉了,一生在眼前掠過,這時你忽然發現在那些前塵舊事的重重雲煙中,能看見那只瘋狗的身影,它或許已經不瘋了,遠遠地看著你,眼睛裏都是抱歉。

她晚上什麽也沒夢見。

第二天越蘇的眼睛還是腫了,她萎靡不振地縮在衣櫃裏,手腳蜷縮地久了,關節會痛,但是她不想出去,只想在這個幽閉黑暗的小空間裏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睡到自己已經忘掉的那個時間點。

小小她們可能覺得讓她自己靜一靜也好,都沒來打擾她。

越蘇連續睡了十幾個小時,才被視頻電話的鈴聲吵醒。

手機扔在外面的床上,越蘇手腳無力地從衣櫃裏爬出來,她沒梳頭,散亂的長發被壓在手臂上那麽久,已經枕出了重重疊疊的紅痕。

這還算好,現在她每走一步,被粗暴對待的手腳關節都發出強烈抗議的聲音,她不確定小腿有沒有腫。

是唐叔。

越蘇想接電話,繼而後知後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不好見人,於是關掉了攝像頭,只打開了語音。

“喂,蘇蘇!”電話一接通,屏幕上就出現唐叔那張滿是褶子的臉。

“唐叔好!”越蘇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

“怎麽不開攝像頭啊?”唐叔問,他穿了件厚實的軍大衣,背後是顛簸的昏暗森林,應該是在山裏的車上。

“我狀態不好,挺難看的。”越蘇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聲音總算不帶著一股病氣了,“唐叔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