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我不是他

懷裏的人不對勁。

再怎麽被驚鴻一瞥沖昏頭腦, 韓重言也逐漸明白了這個事實。

她呼吸很亂, 身上的溫度高得不正常, 說話的聲音帶著哭腔,聽不出本來的音色, 渾身都軟綿綿的。

她穿著盛裝,但是臉上一點妝都沒有。

離藤椅五步左右就是洗手池,水龍頭有用過的痕跡,想必是在神智尚為清醒的時候,試圖用冷水讓自己好過一點。

而顯然, 她失敗了。

現在這姑娘完全失了分寸地在黏著他——盡管不願意承認, 但是他確實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不僅黏著他,還處處透出想要更進一步的意思。

韓重言很不適應眼前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況, 盡管他自己的人生也完全不受他控制。

當你處在即將死去的狀態, 你會發現所有人都愛你。但是如果是處在即將死去的狀態二十幾年, 你就會接著發現他們只是說說而已。

他不記仇。

他父母在他童年時常吵架, 總是為了那些事——他的病好不了啊, 父親又找了新的女伴啊, 母親覺得自己的一生被他毀了啊,諸如此類。

過去不愉快的記憶他記得清楚, 但奇怪的是幾乎完全不共情, 仿佛在看一出黑白的默劇,看完了散場了,什麽感觸也沒有,不覺得委屈、不覺得不公, 他完全不記仇。

……就好像這記憶不是他的,他只是走錯了片場,被潦草拉上台的錯誤角色。

“我難受……”懷裏的姑娘帶著哭腔說,自從醒了之後,她臉上的潮紅越來越嚴重,倒像是他給她用了下作的手段,逼得她主動投懷送抱。

韓重言恍然意識到什麽,把姑娘扶起來,微微拉開距離,剛要試圖把她扶出去找醫生,懷裏的姑娘立刻重新挽住他的脖頸,軟綿綿的身子依偎過來,也不說話,一副難受得不得了的樣子。

“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他低聲說:“或者幫你聯系家裏人?”

這姑娘一個勁地搖頭,也不知道聽懂還是沒聽懂,迷迷糊糊地回答:“不要別人,就要你。”

真是要命。

她腿都是軟的,走不好路,就算被人扶著,大半個身子其實也是靠他支撐,走了幾步,發現不僅效率不高,而且這麽蹭來蹭去,很容易讓他陷入尷尬境地。

於是韓重言索性把她抱了起來。

這下終於安分了。

他感嘆完還沒過幾秒,就發現這姑娘在一本正經地聞他的味道,臉還是潮紅的,素手拽著他的衣襟,整張臉都埋進去了,吸氣聲細細的,惹人憐愛的緊。

他今天為了來參加酒會,好像用的是……潘海利根鹿頭香。

潘海利根是英國的老牌香水,英國皇室指定香氛供應商,被稱為“嗅覺古典”,謝天謝地這款香水十分正經,整體屬於微醺的木質琥珀香,或許還帶了點白蘭地酒香,因為他剛才喝了一點。

如此正經,甚至稍嫌古板的香水,這姑娘還是喜歡得緊,恨不得把整張臉埋在他懷裏再也不挪開。

他老覺得這姑娘下一步要扒他衣服了。

不到半分鐘,他就恨不得回去給剛才那個瘋狂立fg的自己一拳。

美人倒是沒脫他的衣服,她開始脫自己的……

因為是裙子,又是被抱著的姿勢,她不好用力,撕扯半天也只拉開了半邊領口,露出半片精致的鎖骨。

謝天謝地茶室周圍沒人,出去是一條僻靜的走廊,兩邊的墻上掛著一些印象派的畫作。

韓重言把人放下來,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下來,把她的上半身罩住,試圖和已經完全失了神智的姑娘交流:“乖一點,馬上就去看醫生,好不好?”

“乖。我乖的。”美人委委屈屈地重復,懵懂地點頭:“我好乖的。”

她還是站不住,半靠在他懷裏,渾身都在抖,似乎在和身體裏的什麽東西作鬥爭,但是一如她所說,她真的很乖,不再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把人抱到最近的一間客房臥室,人放在床上,關好門,才放心出去了。

“去和方少說一聲,我需要見他的家庭醫生。”韓重言叫住經過的管家,把剛才的房間號說清楚,方才重新回到房間。

他的美人已經抖得很厲害了,整個人縮成一團,似乎是拼盡了全力才沒有去愛撫自己。

方邵來得很快,還穿著他那件過於正式的西裝,醫生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男人,據介紹擁有名校的醫學博士學位。

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哪裏不舒服?需要聯系你家裏人嗎?”

韓重言搖了搖頭,解釋說:“不是我,我在最西邊的茶室露台裏發現了這姑娘,她應該是被人下了藥,自己藏起來的。”

“下藥?”方邵有點錯愕。

“是的。”醫生對這個說法給予了肯定:“具體是什麽藥,還要抽血化驗才能確定,但是以目前的臨床症狀來看,絕對是服用了過量的性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