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聶載沉答應幫白成山編練巡防營後, 就制定了嚴格的訓練課程。這也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很明白。因舊軍無論是從軍容、鬥志或者作戰素養等等方面來說,和新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想短期裏趕鴨子上架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便他想早些回去, 但在剛開始的那一周, 除了跑操和體能訓練, 聶載沉也就只操練士兵的軍姿、軍禮以及服從命令這些最基本、但卻能夠磨礪士兵性格的非常重要的內容。

巡防營官兵都知道, 要沒白家老爺的出手,他們的這個番號早已被撤, 他們這些人現在也不知道被塞到哪裏去了, 所以對白成山十分感激。而這個受白成山之托來訓練他們的據說是廣州新軍裏最為傑出的青年軍官之一的聶姓年輕人, 從到來的第一天起,也就鎮住了他們。

第一天的全營十公裏跑操結束後, 人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沒撐到終點, 半路就相繼撲倒在了大日頭下,而領著跑操的這位聶姓軍官,不但從頭領到了尾,跑完之後,還面不改色。

就這簡單一條, 叫巡防營裏的老油條們便不敢輕視了。隨著操練一天天進行下去,這個年輕軍官不但處處以身作則,和官兵同跑同練,同吃同住, 他逐漸展現出來的舊軍官兵前所未見的各種格鬥和作戰技能,更是叫人欽佩不已。

這個年輕軍官的身上,仿佛有著一種由內而外的令人信服的力量,沒多久,全營上下就對他唯命是從,十分敬重。

這幾天,聶載沉見官兵漸漸適應了訓練強度,先前白成山訂購的那一批軍械也陸續到貨,就按照計劃,開始進行戰鬥姿勢和武器操作的訓練。

比起枯燥的基本項目,這兩項是官兵期待已久的,所以練得更加起勁了。

今天一個上午,白家的小公子阿宣都泡在營房裏不肯走。他起先看士兵操練,後來聶載沉組織士兵技能比拼,他就來了勁頭,鉆進去夾在一堆大人中間,大聲呐喊助威。聶載沉見他皮是皮了點,但挺懂事,士兵操練的時候,也只乖乖地在自己給他劃定的範圍裏遠遠地看著,不會貿然出來幹擾,加上目前武器也都不配實彈,不會有危險,也就隨他了。

到了中午,阿宣還是絲毫沒有回城的意思,聶載沉問了聲和他同行的阿生,得知出來前曾告知過白府管事小公子的去處,只好作罷,吩咐夥夫另外燒兩樣肉多些的菜,送到自己住的屋裏讓他吃飯。

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候,又正當午,屋裏雖然開了窗,但地方小,還是又悶又熱,如同一個蒸籠。阿宣卻仿佛絲毫不覺熱,反而興奮得很,一邊扒著飯,一邊叫聶載沉教他怎麽和人打架。

“聶大人,他們說那些本事,都是你教他們的?你趕緊也教教我,怎麽和人打架!上回學堂裏有人欺負人,我打抱不平,沒想到打不過,還被人揪住了辮,要不是我的一幫好兄弟及時趕到,那天我就丟大臉了!可把我給氣死了!”

聶載沉哭笑不得,讓他先吃飯。

“聶大人我跟你說,這個打架是一定要學好的!我明倫表叔就是不會打架。我看他是別想娶我姑姑了!”

聶載沉的手微微一頓,但沒開口問什麽。阿宣卻是興致勃勃,自己打開了話匣子:“就是幾天前我爺爺過壽的那個晚上,聶大人你當時怎麽不在,沒看到我明倫表叔和顧公子兩人打架,真的太可惜了!我表叔喜歡我姑姑,想娶她做老婆,顧公子也喜歡我姑姑,也想娶她做老婆,我姑姑卻只有一個人,那怎麽辦?只能打架了!誰贏,誰就娶我姑姑……”

阿宣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天晚上的一幕。

“我表叔看起來兇巴巴的,其實只會亂沖亂撞,根本就打不過顧公子,我都要急死了。過了一會兒,我爹我爺爺他們就來了,把我表叔給弄了出去,我爹還替我表叔給顧公子賠罪呢。”

“我看,我以後是要叫顧公子姑父了。他比我明倫表叔會打架!”

阿宣最後這樣下了一個論斷。

聶載沉沉默了片刻,放下自己的碗筷,給阿宣打了一碗湯,微笑道:“快些吃吧。”

阿宣肚子確實餓了,剛才又說了一大通的話,更是口渴,於是把湯拌在碗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吃飽肚子後,那股興奮勁也過去了,人就漸漸發困,趴在床上,很快呼呼睡了過去。

聶載沉怕他睡這裏中暑,於是抱著送到後營一處蔭涼通風的幹凈地方,讓白家男仆阿生在一旁陪著,自己回了前頭。

午飯過後,營中有短暫的休息時間。幾個士兵坐在樹蔭下休息,有人在抽煙。看見他過來,立刻上前,殷勤地遞上一支香煙。

聶載沉擺了擺手,讓士兵繼續休息,自己回到住的屋裏,躺在那張鋪了一張席子的狹窄硬木床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