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這個夜晚對於聶載沉而言, 又是一個失眠的長夜。第二天,他只能進城把那輛汽車連同補給一道給運了過來。接下來的幾天,倘若白小姐出城畫畫, 他在結束營地的訓練之後, 就會開車去接, 接到了人, 把她送回城裏, 然後自己再回。如此周而復始。有時她會帶著阿宣,有時她是一個人。

或許是和白家小姐變得日漸熟悉, 也或許是無奈接受了這個他已經擺脫不了的困境, 聶載沉漸漸地也不想再去多想事情被舉到白成山面前的那一天的結果了。

這個傍晚, 約好了要去接她。

她下午是一個人的。原本陪她的虎妞在出城後恰好遇到一個同村人,說她母親前兩天生了病, 怕影響她給白家做事,所以沒告訴她。虎妞立刻眼淚汪汪, 白錦繡就讓她回家多待幾天,不必擔心工錢,她會照給,等她母親好了再回來。虎妞走後,她自己一個人出了城。

聶載沉怕她等得急了, 加上也不放心,提早結束了這一天的訓練,衣服也來不及換,驅車匆匆到了中午她告訴過自己的她畫畫的地方。遠遠地, 他就看到前方的那片高崗上,坐著一道他熟悉的身影。

他把汽車停在土路上,抄近道匆匆往崗坡走去,快接近她的時候,她還是渾然未覺,背對著他,手中畫筆沾著不同的顏料,不停地在畫布上塗塗抹抹。

夕陽將她籠罩,給她鍍上了一圈帶著光暈的金色朦朧廓影。周圍寧靜極了,白小姐垂在腰際的一片烏黑發梢在晚風中輕輕拂動。

聶載沉停住腳步,靜靜地望了片刻,悄悄地退了回來,等在崗下,等她自己下來。

火紅的夕陽落下了地平面,天空的晚霞,卻還在變幻著不同的微妙色彩。白錦繡捕捉著大自然的天成美色,往畫布上抹了最後一筆,端詳了下,終於結束了今天的事。

她收好畫具,眺望四周,才發現遠處那條土路旁停著自己的車,知道那人已經來了,急忙扭頭找他,左看右看,卻不見他人,於是匆匆下去,走了幾步,看到前方路邊的一塊大石旁,立著一道身影。

原來他在這裏!仿佛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身體斜斜地靠著石頭,雙手插在軍服的褲兜裏,視線望著前方遠處地平線的影,肩膀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某種凝思。

白錦繡停下腳步,故意咳了一聲,聲音立刻驚動那人。他回過頭,見她來了,迅速地站直身體,朝她快步走來,伸手自然地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

“這裏沒路,車開不進來,所以停在了前頭,勞煩你走兩步。”

他說了一句,隨即轉身,領著她往停車的地方去。

白錦繡看著前頭那道撇下自己而去的背影,原本欣喜的心情,一下就壞了下去。

自從父親那天找了他,讓他接送自己後,這幾天他對著自己,基本就是現在的這種態度。兩個人一起,她要是不主動找他說話,他可以從頭到尾緊閉嘴巴,一句話也無。

“等一下!”

白錦繡跟著他走了幾步,忍不住了,叫住了他。

聶載沉停步,望著她走到自己的面前,盯著自己,卻不說話。

他漸漸有點不自然了,轉開臉,看著邊上說:“白小姐還有事嗎?不早了,我該送你回城。”

白錦繡哼了一聲:“聶載沉,你要是不想接我,那天完全可以在我爹面前拒絕的。實話說,我原本的計劃裏,也不敢勞駕你做這個。你接不接我,我真無所謂。你又答應我爹,又擺臉色給我看,你到底什麽意思?”

聶載沉一愣,轉回來臉,說道:“白小姐你別誤會,我沒有不想接你。”

“那你這是什麽態度?”

白錦繡想起最開始那兩天給他送東西的時候,他在自己面前老老實實的樣子,心裏愈發不舒服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你爹對我這麽信任,我覺得我有點對不起他的信任……”

白錦繡這下徹底惱了。

“好啊,那你去告發我好了!我也不用你幫了,免得你這麽為難!”

她從他手裏一把奪過自己的畫具,手也朝他伸了過去:“給我!”

“什麽?”他不解地看她。

“車鑰匙!”

他遲疑了下,沒動。白錦繡知道他習慣把車鑰匙放在右側的褲兜裏,伸手就掏了進去,一把扯出車鑰,邁步就朝汽車走去,到了車旁,把畫具一扔,打開車門,自己坐進駕駛位,發動了汽車。

聶載沉這才明白了過來,迅速追上來要攔她。

“白小姐,你只學過兩次,你不能自己開車!”

“少管我的事!你是我什麽人?給我滾遠點!我不用你開車了!”

白錦繡一把甩開他的手,踩下了油門,駕著汽車就朝前開了出去。

“白小姐!你給我停下!”

白錦繡透過眼角風,瞥見他在後頭迅速地追了上來,很快拉近人車距離,不但不停,反而加快速度,一下就把他給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