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聶載沉離開後, 白成山叫來了劉廣,叫他去廣州把這個消息告知白鏡堂夫婦, 讓兩人先籌備妹妹的婚事,自己過些天就帶女兒過去。

劉廣得令,立馬趕回廣州, 直奔西關白家。

他到的時候,白鏡堂張琬琰夫婦正在臥室裏關起門來在吵架。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張琬琰在那裏大發脾氣。

吵架的緣由, 自然還是白鏡堂之前借出去的一千兩銀子。

前日是柳氏那個兄弟答應還錢的日子, 沒想到到期了, 柳家的嫂子卻帶著柳氏暗地找白鏡堂求寬限, 說是前些時日鋪子裏被大水淹了貴重的料子, 錢還不上了。柳家嫂子陪著笑臉求個不停,柳氏跟在一旁, 雖然沒開口, 卻是滿面羞慚,眼中隱有淚光閃爍。

白鏡堂也隱約聽說柳氏原先授國文的那間女塾因招不到幾個女學生,這個新學期已經關閉,她現在只靠著兄嫂過日子了, 寄人籬下, 見她這樣,回憶過往舊事,未免唏噓,不過一千兩銀子而已, 自然滿口答應。回來後,又怕過不了張琬琰這一關,怕她和自己再鬧,索性從別處挪了一千兩拿回來,說是柳家已經還錢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的跟班早就被張琬琰收了,今天一回來,就被張琬琰堵在屋裏責罵,逼迫他立刻過去要錢,否則自己親自上門。

白鏡堂說自己和柳氏早就沒關系了,張琬琰怎麽肯相信,他說盡好話都沒用。想自己出去了人人都敬一聲白爺,回家竟連這一千兩的銀子也不能做主,也惱了,說不過一千兩銀子而已,這些年施舍乞丐也不止這個數了,用不著她過問。

張琬琰怒道:“我是為那一千兩嗎?你心疼她死了男人沒依靠,今天借她一千兩,明天她要是找上來,叫你替他找男人,你是不是自己就湊上去了?”

白鏡堂氣得不行,拂袖轉身要走,被張琬琰死死拽住不放,正不可開交,忽然下人拍門,說劉廣被老爺從古城派了回來找他們有重要的事,張琬琰這才松手,夫婦各自沉著臉出來,聽劉廣說完這個事,兩人驚呆了。

“老爺說,這門親事是老爺親自定的。他對聶大人極是滿意,婚事極是看重,叫我轉告少爺和少奶奶,這就預備起來,過些天,老爺就帶小姐回廣州。”

白鏡堂驚詫過後,回過神來,琢磨了下,想起了上次聶載沉救了妹妹父親招他做女婿卻未遂的事。

父親對聶載沉一向器重。雖然這回不知道怎麽回事,聶載沉就答應了,但父親既發話了,也就是說事情已經定下,他做兒子的自然照辦。況且他本人對聶載沉也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事情雖然很突兀,但很快也就接受了,點頭說:“知道了,明天就把家裏管事的都給叫來,好好商量怎麽操辦。我就這麽一個妹妹,出嫁自然要辦得風風光光。”

張琬琰一聽,把丈夫和柳氏的那點破事也給丟腦後了,滿心不贊成,但公公表態了,話也這樣壓了下來,又是小姑的婚事,她一個做長嫂的能說什麽?但心裏終究不平,忍不住問:“我小姑她也願意?”

聶載沉雖然也算年輕有為,也救過小姑子,但卻是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地方冒出來的土包子,在她看來,小姑子兩只眼睛長頭頂的人,還留過洋,怎麽可能看得上。

劉廣笑道:“小姐自然是願意。”

張琬琰有些不信,但也只能勉強笑:“那就好,那就好,明天我就和鏡堂準備。”

當天晚上,張琬琰在房裏和丈夫商量著該怎麽替小姑子操辦婚事,正說著要怎麽辦酒席,看見阿宣在門口探頭探腦。

“看什麽看?去寫功課!寫完了早點睡覺!要是叫我抓到你再偷看小人書,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張琬琰呵斥兒子。

“聽話,回屋去,我和你娘有事商議。”白鏡堂見兒子似乎不願走,溫聲說道。

阿宣看了一眼父母,“哦”了一聲,低下頭慢吞吞地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張琬琰也沒在意兒子了,和丈夫繼續說事。聽到丈夫說另外打通樓上兩個大房間的墻,好給小姑子夫婦修出一套更大的起居屋,哼聲道:“何必這麽多事!不是我說話不吉利,繡繡我還不知道?她起先根本就看不上聶載沉,只不過後來丁婉玉看上了人,她又覺得不平,這才要爭而已。現在就算點了頭,也是不懂事,貪圖個新鮮勁罷了,等那個勁一過,你瞧著吧,聶載沉他落不了好!爹也真是的,怎麽就當真了。小姑子是年輕沖動不懂事,爹也不為她日後著想。要是散了,不就白白壞了小姑一個名聲!我白天一聽就想立馬去古城勸的,但劉廣說話的那個語氣你也聽到了,我敢說半個不好?你是繡繡的親哥,你要真對妹妹好,就趕緊勸一下!”

白鏡堂被妻子的一番話給說愣了,細細想,隱隱覺得似有些道理,心裏不禁煩惱,皺眉道:“你就話多!繡繡又不是小時候,東西玩個三兩天就丟掉,婚姻大事怎麽會當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