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這一趟從廣州到太平, 再從太平回來, 他只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這一日,廣州終於就要到了,臨入城前, 聶載沉卻又猶疑了下,最後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繞道, 先往古城去見白成山。

白成山人雖在古城裏, 但每天的時事大報都會在次日準時送到他的手上。他早在報紙上見到女婿南京之行的報道了, 傍晚忽聽下人說他過來了,有些意外,更是欣喜,叫人治了一桌酒菜,當晚翁婿對酌,問他如今北邊真正的形勢。

聶載沉道:“國府雖已成立, 北邊表面也表支持, 實際卻在架空,政令有名無實,難以推行。就是南京內部也是矛盾不斷,各持己見。恐怕難以維持長久。”

白成山沉吟了片刻:“是老馮在背後主使嗎?”

聶載沉頷首。

白成山嘆氣:“老馮向來野心勃勃, 又有人支持, 豈會甘心服從。那麽你往後打算如何?”

聶載沉道:“穩固南疆,這是重中之重,其余見機而動, 盡力而為了。”

白長山是做實業的,自然三句不離本行,點頭說:“好。但願局勢能長久平穩,這樣實業才能有長足發展的機會。”

這場翁婿對酌,談及時局白長山雖覺遺憾,但女婿特意過來陪著自己喝酒,他還是十分興奮,當晚喝了一大壺的酒,有些醉了,卻還不去睡,領著女婿又來到書房,笑呵呵地說:“你這趟過來,除了看我,是不是還有別事?有事的話,你盡管說。”

聶載沉望著丈人,走到他的面前,循著舊制朝他下跪,行了一個鄭重的謝罪之禮。

白長山猜到他或有別事,但沒想到會對自己行這樣的禮,驚訝,忙起身,晃過來扶起了女婿。

“你這是幹什麽?突然對我行這種大禮?”

聶載沉從地上站了起來。

“嶽父,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欺瞞於你,今天特意過來,是想懇請嶽父寬恕,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什麽事啊?你會有什麽事瞞著我?”白成山莫名其妙。

“當初我娶繡繡,家母未能出席婚禮,不是出於行路不便的緣故,而是我回去接她的時候向她隱瞞了婚事。我母親是最近才知道我和繡繡結婚了。”

白長山晚上喝下去的酒全都變成了水,他瞪著聶載沉,半晌才說出話:“你這是什麽意思?”

“當初我怕婚姻難以維持長久,這才隱瞞了家母……”

“全是我的錯。不但辱沒了繡繡,也對不起嶽父你對我的器重和信任。繡繡知道了這事,堅決要和我離婚。我剛從老家回來,回去見她之前,想先來向嶽父你謝罪。懇請嶽父寬恕,再給我一個機會,容我去追求你的女兒,獲得她的諒解。”

白成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頭緊皺,慢慢地坐回在了椅子裏,一語不發。

突然聽到這樣的事,說一點兒也不惱,自然是假的。但見他態度誠懇,主動找上自己坦白,看著確實是懊悔的樣子。再回想成親時的倉促,當時自己就覺得或有隱情,只是因為太過欣賞這個年輕人,也沒深究。現在小兒女之間的事,誰對誰錯,現在自己這個做長輩的,也是不便橫加指責。

白成山沉吟了片刻,臉色自然還是繃著的,說:“我這裏是沒事的。至於繡繡那裏,看她自己吧。她要是原諒了你,我自然不會反對。”

聶載沉松了一口氣,朝他鄭重道謝:“多謝嶽父!”

白成山盯著女婿看了一會兒,慢慢放松了下來,酒意就又冒了上來,拂了拂手:“好了好了,別左一個謝右一個謝了!自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晚上你住一夜,好好想想,怎麽讓我早些抱上外孫才是正事!”說完雙手背後,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聶載沉在古城留宿了一夜,次日便動身回廣州,於隔日的傍晚,終於抵達。他風塵仆仆地進了司令部,略作休整,秘書官就抱著一大疊文件走了進來,放到桌上,撿要緊的先給他說。

新成立的省府其實只是個維持運轉機能的皮囊而已,重要的問題,只有廣州司令部的辦公室才能決策。他不在的這些天,自然堆積了許多事。秘書官說了一會兒,把亟待解決的文件揀出來放到上頭,見他翻了翻,忽然擡頭問自己:“我不在的時候,夫人那邊有沒有找過?”

秘書官早就看出白小姐和聶司令不和了,前些時日他都是一個人宿在司令部裏,堪比光棍。

不止自己,司令部裏也暗地開始流傳他二人夫婦感情不合的消息了。

秘書官聯想起之前偶然被自己撞見的那盅三鞭湯,暗中甚至有些懷疑,會不會因為司令看著年輕精猛,實則床上是根銀樣蠟頭槍,無法令白小姐滿意,這才導致夫妻分居悲慘至此地步。

“白小姐自己沒找來過……但白家的少奶奶隔三差五有打電話問司令什麽時候回來,對司令你很是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