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食店也賣酒

沈韶光帶著木匠來店裏丈量,費盡心機要榨出這十幾平米的最大價值。

原來幾張食案是課桌式擺放,沈韶光突然想起前世在家裝論壇看到的小戶型中吧台代替餐桌的設計,在店裏溜達比量了一陣子,便決定讓木匠做幾張通整面墻壁的長條桌案,有點類似後代的吧台,只是更低矮。

座位多了,一地的胡凳恐怕會顯得亂,那便地面鋪篾席,胡凳一律換成蒲團。燭台、裝飾盆栽之類能上墻的都上墻……

不是什麽大工程,不過三五天便拾掇好了。白墻壁,原木色長桌案列於兩墻,另有兩張短食案擺在中間,長短錯落著,倒也並不顯得很擁擠。地上棕色篾席,緗色蒲團,一面墻高處鑲嵌隔板,板上擺著白瓷罐,罐裏養著蘭草、茉莉之類,大片的白、深深淺淺的棕、一點點綠,居然頗有兩分文藝的美感——或許另一面墻可以掛幅字畫?留白亦可。

沈韶光拍拍手上的土,頗自得地問阿圓:“如何?”

阿圓點頭:“若是再大些就更好了。”

沈韶光咬牙,照著憨丫頭的腦袋使勁摁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

又恨恨地立志,總有一天,爺要開這長安城最大的酒樓,幾百平的大堂,幾十個包間,大堂中間專門空一塊地方耍百戲,吞刀、緣竿、鉆火圈,胡旋、柘枝、劍器渾脫,一個都不能少。

“小娘子,來一籠玉尖面!”

“好嘞!”沈韶光清脆地應著,把灌湯包子給客人放在其自帶的盤子裏,收了一把銅錢扔進錢簸籮。

在百丈高空的大酒樓和豆腐幹高的一把銅錢之間蹦跶,沈掌櫃倒也沒什麽眩暈感。

不管怎麽說,店裏現在有了個能讓人坐下喝一杯的地方了。

去釀酒作坊訂了酒,在瑪瑙肉、獅子頭等招牌菜的基礎上,又添了些拌秋葵、炸魚鲊、蘭花豆、鹵豬頭、鹵豬蹄之類簡單的下酒小菜,沈記這食鋪兼營的賣酒買賣也就開張了。

客人們對沈韶光這袖珍小酒肆頗為買賬,幹幹凈凈的,還有點那麽點拙樸的調調兒,關鍵,不用拿著肉圓子、瑪瑙肉到處找喝酒的地方了。

吃了沈記的小菜,卻覺得,嗯,來著了!

要說這沈小娘子手藝是真好,煎餅不說它,主要是新鮮幹凈,玉尖面和花糕卻著實是精致,據有見識的說,頗有些宮中禦膳的品格。瑪瑙肉、獅子頭也是這一類,可以算得“珍饈美饌”。沒想到簡單的家常小菜做得也這般好。

“店家,再來一盤魚鲊!”

阿圓邁著大腳板走路如風地上菜。

“小娘子,你家的魚鲊為何就這般香?”

“這個——婢子不知,”阿圓憨笑,“好吃,郎君就多吃點兒。”簡直與沈韶光曾被問到相同問題時回答的“喜歡就過來,何必自己費事”一脈相承。

廚間正在包玉尖面的沈韶光聞言一笑,其實並沒有什麽訣竅,不過是腌的時候加了醪糟——便是夏天的時候腌的那一壇子,故而多了些醪糟香,炸的時候炸兩次,第一次炸熟,第二次調高油溫,炸酥,如此而已。

沈韶光自己倒更喜歡這炸蘭花豆。先煮後炸,酥香酥香的,讓沈韶光想起前世愛的花生米。

這又是沈韶光除了辣椒以外的另一大遺憾——花生要到幾百年後的明代才傳入中國。據說大才子金聖嘆臨刑前說,“豆腐幹與花生米同嚼,有火腿滋味。”講情調的張愛玲喜歡“享受威風中的藤椅,吃鹽水花生”,而魯迅、老舍兩位先生則喜歡一邊看書,一邊吃花生米。

可見,文人們對花生是真愛。沈韶光對花生也愛得深沉——但這不妨礙她在沒有花生的時候,拿炸蘭花豆解饞。沈韶光覺得自己這行為跟惦記白月光、也不耽誤找女朋友的渣男形象有點像。

卻不想,惦記白月光,沒找女朋友的深情男白少尹上門了,而且第一個就點的這蘭花豆。

沈韶光腦子琢磨著兩人的形象問題,不經意看向林晏指著菜牌的手,修長細致,骨節分明,倒是一雙好手!

“店主人?”林晏挑眉。

“此豆以蘭花命名,是因為炸制出來,其形態有些像蘭花初綻。”沈韶光淡定地把眼睛從那雙手上挪開,微笑著回答林晏的話。

林晏點頭,又要了涼拌秋葵,鹹鴨蛋、鹵豬耳等物,都是下裏巴人的小菜。

大抵人都有這樣的劣根性,看見美好的東西,總想破壞一下,比如,沈韶光就有點希望看到這位風度優雅的郎君做點不那麽優雅的事,“郎君要不要嘗一嘗本店的豬腳?熱著吃香酥軟爛,冷著吃,彈牙有嚼頭,最合適下酒。”

林晏看沈韶光。

沈韶光雙目含笑,微彎著腰,姿態殷勤。

“不必,就這些。”林晏把菜單遞給沈韶光。